四溅。宋盈一惊,直接伸左手出去调整壶的位置。
“你做什么?!”顾晗喊道,忙去抓她的手,却是晚了一步。热水在宋盈手上烫出了淡淡红晕,顷刻凸起,宣告着它的胜利。
心若麻木,又怎会感受到这些疼痛?宋盈云淡风清:“不用担心,学校的热水,向来达不到一百度。”当然曾经是达到的,但到了暖瓶中,能有六七十度已是难得。热水一向易于冷却,因为周围的冰冷。
“你!”顾晗竖起眉,一时间怒气几乎无法抑制,手用上了力气,被他抓住的宋盈却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片刻,顾晗发现她手腕上被自己捏出了红肿,慌忙放松手劲,将她的手小心拿到眼前审视。充满伤的手,伤她的,却还有他一个。
懊恼地对着伤吹气,顾晗心中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次。又不是不知道这女子的性子,怎么还会被她气成这样子?她任性,劝着她拦着她其它由着她就好了,怎能往她自己弄的伤上再添伤呢?
眼神忽然凝住,凝在她的腕上。天旋地转一般,霎时间心中冰凉。顾晗放开宋盈的手,声音低哑:“原来,你的美工刀除了削铅笔,还有其它用途。”苦笑一下,转身离开。
宋盈不解,将左手举起面前,然后咬紧唇。
左手手腕上,有两道已经泛白的细纹,静静延伸。
水房外面开始有了人声,从主楼走到寝室楼来打水的人,和直接从门口过来的他们有一点时间差,所以姗姗来迟。
“同学,水冒了。”进来的人见热水从暖瓶口溅出,提醒宋盈。
“哦,啊,谢谢。”咽下喉头的硬块,声音开朗,宋盈关上水龙头,想回给那位同学一个笑容,眼泪,却像是拧开龙头一般,流个不停。
——爸爸,妈妈走了,是不要我了吗?
——小盈,妈妈是去给你赚钱的,不是不要你,只是想要你生活得更好。
——她妈也真狠得下心来,孩子才五岁就抛下她出国赚钱,一去就是两年,这孩子可怎么办啊?小盈,想不想你妈?
——不想。
——宋盈,你和孟川觉当初关系是不是很好?啊!对了,听说他原来好像有女朋友,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我和他关系很一般。
——你说你买这些书,一点价值都没有,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将来怎么办?
——我会找地方放的。
——还是朋友?
——呵呵,当然。
她的笑早已成了习惯,有的时候可以让她免于被伤害,更多的时候却让她受更多伤害。可是她只会笑,她知道哭出来是多么轻松,她知道只要弱一点点便不会那么累,可是她做不到。就像她做不到别人那深切的关注关心,永远只能一句“没事吧”“还好吗”,然后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她,是一个缺乏感情的人——或者说,缺乏表达感情能力的人。而这个世界,恰好是应该表现出来,甚至过分表现出来,否则就不会被知道被重视的世界。
哭出来的人赢,所以她输到十八岁,输掉几乎所有。
输就要到底,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只这一刻,泪流不止?和看到姥姥在病床上那时,和送老爸出国时一样的,泪流不止?即使努力压抑,仍是,泪流不止?
宋盈拎起壶,冲出水房。
“刚才过去的,是三班的宋盈吗?”
“她…怎么好像在哭啊?”
晚辅导的时候,任上面老师唠叨不停,宋盈趴在桌子上装死,脸是侧向顾晗的反方向。
不敢看他,怕看了他的侧面,解释的语言冲口而出:“那伤痕,不是因为孟川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