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无论如何先骂他一顿再说的,然而她毕竟没有那么做,因为她发现这个“鬼”竟然会救一只狗,这太稀奇了,根本不像“鬼”会有的举动。她扔下脚踏车跟在他身后。
她果然看见了一群狗,六只小狈在公园的一棵树下蠕动,因为眼睛尚未睁开的关系,它们只能用头部的触感分辨位置和寻找母狗吸吮奶水。它们的位置太靠近小斜坡,小狈好动,脚又还没有力量站起来,很容易就会滚下小斜坡,刚才那只小狈儿就是因为这样滚下去的。
现在母狗并不在这里,也许是找食物去了。
肯特就蹲在那几只小狈的面前,用手指拨动嗷嗷待哺的狗儿,要把它们拨到旁边盛着牛奶的小碟子去,它们不但不肯依他的意思动,反而张大嘴吸吮起他的手指来,肯特把手指伸出来,很耐心地重复同样的动作,狗儿还是把他的手指当母狗的奶头。其中一只还打翻了牛奶。
卓敏看得格格直笑,笑狗儿的可爱,更笑肯特的笨拙。有个问题在她心中产生了:依他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她的车轮下救出这条小狈来看,他分明不是个迟钝、笨拙的人,为什么他连群小狈也摆不平?为什么他没想到喂食这么小的狗要用奶瓶?她好奇地偷看他一眼,他的线条柔和、充满温情,像个头顶光圈的天使,她简直无法把眼前这个“天使”和家中那个“鬼”联想在一起。
肯特却好像她这人不存在似的,继续克服他的难题。
“等我一下。”卓敏再也看不下去了,蹬上脚踏车,往杂货店的方向踩去。
一分钟左右,卓敏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小奶瓶。她把牛奶倒进奶瓶里,把奶嘴放进狗儿的嘴里。“这么小的狗是要这样喂的。”
喂完这只喂那只,每只狗都好像饿很久了一样,吸得啧啧有声,一瓶根本不够它们喝,于是肯特又去附近的冷饮店买来两瓶。
“怎么没看见母狗?”卓敏用英文好奇地问,一般来说,母狗是不会离开刚出生的小狈太久的。
她等了半晌,没得到答案,心中委屈得难受,本来打算对他晓以大义一番,想想还是算了,他那么魁梧,力量那么大,万一他一不高兴把她杀了,那岂不冤枉?
喂得差不多了,她拍拍手就站起来,反正说什么都是自讨没趣,还不如下说算了——她打算就这么离开。
酱油还没买呢,她调整车子的方向,一踩一踩地往杂货店的方向。
才踩没几下,她的车子又被一只手直挺挺地挡住了,又是肯特。
“谢谢你。”他脸上的肌肉牵动,稀罕却标准地吐出这三个中文字。
卓敏怔了五秒钟才恢复踩动的动作,肯特也才放开她的车让她顺利地离开。
“不客气。”离去三公尺后,她才想到要谦逊,因为她的心情突然激昂了起来,让她无法正常思考。
“真的不用客气。”她又放双手骑车,心情飞扬得简直像在飞,只是三个字而已,竟然给她如沐春风的喜悦。
是因为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呢?还是只因为他对她说话?但愿还能和他说话。
也许他正是卦象中那个近在咫尺的人?
***
那天那三个字就像是神迹,不,也许只是她的白日梦。
日子丝毫没有改变,肯特在她们家还是个不笑、不语的“鬼”,无论别人如何和他说话,他不开口就是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