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心里明白，我自己是完了。从前我喜顾小五，我忘了一切之后，我又喜李承鄞。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地骗我，我竟然还是着他。

嘴，并没有发任何声音，我只是几近讥诮地看着他。他竟然来问我刺客是谁？难刺客是谁他会不知？还是他坠下忘川之后，连同顾剑是谁都忘记了？

阿渡。

永娘回来的时候十分诧异，说：”殿下怎么走了？“旋即她惊呼起来，”哎呀，这地上怎么有这么多血…“他叫了娥来拭血迹，然后又絮絮地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愿意让她知，麻木地任由她将我折腾来，折腾去。我该怎么办呢？我还能回西凉去吗？就算回到西凉，顾小五也已经死了啊。

我觉得很安心，我到哪里，她就会跟我到哪里。我都不知从前她吃过那样多的苦，我都不知她是怎么心甘情愿，跟我到这里来的。我拉着她的手，怔怔的忽然掉下了泪。阿渡看我哭了，顿时慌了神，她用衣袖替我着泪，我在她手心里写，不要担心。阿渡却十分心酸似的，她将我搂在她怀里，慢慢抚摸着我的发，就像抚摸着孩一般。她就这样安着我，我也慢慢阖上睛。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没有接她手里的茶，而是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

我稀里糊涂，忘了从前的一切，然后到这里来，跟李承鄞成亲。而他——我把一切都忘了，我甚至都不知，顾小五已经死了。

我一次又一次地被这个男人骗，直到现在，谁知他到底是不是在骗我？他对着刺客折箭起誓，说得那样振振有词，可是一转，他就同赵良娣站在承天门上…我的顾小五早就已经死了，我想到这里，只是心如刀割。我的声音支离破碎，可怕得简直不像我自己的声音。我说：”你拆散了我们，你拆散了我——和顾小五。“他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反倒轻蔑地笑了：”顾小五？“我看着他，他手上还在汩汩地着血，一直到袍底下去。在忘川之上的时候，我觉得心如灰烬，可是此时此刻，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觉得疲倦极了，也累极了，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杀了顾小五。“我的顾小五，我唯一过的人，就这样，被他杀死了。被他杀死在突厥，被他杀死在我们未完的婚礼之上，被他杀死在西凉。

永娘以为我累了要睡了，于是没有再追问。她让阿渡来陪我睡，阿渡依旧睡在我床前的厚毡之上。

忘川之，在于忘情。凡是浸过神的人，都会将自己经历过的烦恼忘得净净。我忘了他，他也忘了我，我们两个，再无前缘纠葛。可是为什么我会在忘记一切之后，再一次上他呢？他对我从来就不好，可是我却偏偏喜他。这三年来，我们一次次互相推开对

我却睡不着了，我爬起来，阿渡上也起来了，而且给我倒了一杯茶，她以为我是要喝。

他怒极反笑：”好！好！甚好！“ＢS。ＪOOYoo。ＮEＴ他没有再看我一，转就走了。

李承鄞的手上还在血，他抓着我的胳膊，得我的骨都发疼。他迫我抬起来，直直地望着我的睛，他问：”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我也想知，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会如此地捉我们，一次又一次，将我们两个，那样决绝的过往。我看着他的睛，他的中竟然是难以言喻的痛楚，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似乎盼着我说什么话来。

那时候，我们两个都不像现在这般面目狰狞。我还是西凉无忧无虑的九公主，而他，是从中原贩茶来的顾小五。

他手上的血沾到了我脸上，温凉的并不带任何温度，他说：”为什么你会安然无恙地从刺客那里回来，为什么阿渡就不肯告诉我刺客的行踪，为什么你手里会有这么一对鸳鸯佩…鸳鸯鸳鸯…我拆散了你们一对鸳鸯是不是？“他手上的劲力得我肩剧痛，我忽然心灰意冷，在忘川之上，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同我一起下去的呢？难只是为了对我说那句话？那句我本就听不懂的中原话？我早就忘了那句话说的是什么。我只记得裴照最后的惊呼，他一定也惊骇极了。毕竟李承鄞不是顾小五，可是我的顾小五，早就已经死在了军之中。我终于抬起睛看着他，他的眸漆黑，里面倒映着我的影。他到底是谁呢？是那个替我捉萤火虫的顾小五？还是在婚礼上离我而去的人？或者，在忘川之上，看着我决绝地割裂腰带，他脸上的痛悔，可会是真的？

我问她，我们回西凉去好不好？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过了好久好久，他忽然把一对玉佩扔在我面前。我盯着那对羊脂玉的鸳鸯佩，我认来这对玉佩，我曾经拿着它在沙丘上等了三天三夜。那时候他还叫顾小五；那时候我天喜地，一直等着我以为的良人；那时候他手里拿着这对玉佩，对我促狭地微笑；那时候，在西凉王城的荒漠之外，有着最纯净的夜空，而我和他在一起，纵回到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