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方洗了几槌，忽然“哎呀”了一声，她本不惯在河畔浣衣，不留神却叫那濡了鞋，脚下凉丝丝全得透了。见几个同伴都赤着足踩在浅之中，不由笑：“虽说是上，踏在里不凉么？”一位女便：“这会也惯了，倒也有趣，你也下来试试。”琳琅见那河碧绿，清彻见底，自己到底有几分怯意，笑：“我倒有些怕——得这样急呢。”旁边女便说笑：“这浅的，哪里就能冲走你？”琳琅只是摇笑：“不成，我不敢呢。”正在笑语晏晏间。忽见一个小爆女从林那寻来，老远便吁吁的喊：“琳琅，快，快…玉姑姑叫你回去呢。”

琳琅想了一想，却拈了线来，在那补痕上绣一朵四合如意云纹。玉箸见她绣到一半，已经抚掌称妙，待得绣完，正好将那补痕掩盖住。琳琅微笑：“这边肩上也只得绣一朵，方才掩得过去。”

琳琅的铺盖正在玉箸之侧，她辗转半晌，难以眠，只静静听着帐外的坼声，远远像是打过三更了。帐中安静下来，听得熟睡各人此起彼伏的微鼾之声。人人都睡得酣然沉香了，她不由自主便轻轻叹了气。玉箸却低低问：“还没睡着么？”琳琅忙轻声歉然：“我有择席的病，定是吵着姑姑了。”玉箸说：“我也是换了地，睡不踏实。”顿了顿，依旧声如蝇语：“今儿瞧那情形，裕王爷倒像是有所动，只怕你可望有所倚靠了。”虽在暗夜里，琳琅只觉得双颊，隔了良久方声如蚊蚋：“姑姑，连你也来打趣我？”玉箸轻声：“你知我不是打趣你，裕王爷是皇上的兄长，敕封的亲王。他若开向皇上或太后说一声，你也算是脱了。”琳琅只是不作声，久久方：“姑姑，我没有那样天大的福气。”玉箸也静默下来，隔了许久却轻轻叹了一声，：“老实说，假若裕王爷真开问皇上讨了你去，我还替你委屈，你的福份应当还远不止这个才是。”她声音极低，只在琳琅耳畔轻轻，琳琅隐约听得真切，骇异之下，终究只低低说：“姑姑你竟这样讲，琳琅梦都不敢想。”玉箸这些日所思终于脱而，心中略，依旧只是耳语：“其实我在里这些年，独独遇上你，叫人觉着是个有福的。姑姑倚老卖个老，假若真有那么一日，也算是姑姑没有看走。”琳琅从被下握了她的手：“姑姑说得人怕起来，我哪会有那样的福份。姑姑别说这些折煞人的话了。”玉箸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一拍，只说：“睡罢。”

待得另一朵云纹绣完，将衣裳挂起来看，果然天衣无，宛若生成。玉箸握了琳琅的手，喜不自禁。

琳琅：“姑姑吩咐，本该勉力试一试，可是这是御用之，我怕不好，反倒连累了姑姑。”玉箸：“这回想不到天气这样和，只带了三件夹衣来，晚上万岁爷指不定就要换，回京里去取又来不及，四执库那些人急得锅上的蚂蚁似的。也是急病投医，拿到咱们这边来。我知你的手艺，你不妨试试。”

玉箸脸上略有焦灼之，琳琅想了一想，说：“我先织补上了，再瞧瞧有没有旁的法。”

第二日却是极晴朗的好天气，因行围在外诸事从简，人手便显得吃。琳琅见衣裳没有洗来，便自告奋勇去帮忙洗浣。三月里，芳草如茵，夹杂野纷，一路行去惊起彩蝶飞鸟，四五个人抬了大筐的衣，在声溅溅的河畔浣洗。

琳琅不由一怔，手里的一件江绸衫便顺漂去了，连忙伸手去捞住。将衣筐衣槌给了同伴，跟着小爆女回营帐去。玉箸正坐在那里发愁，见她来忙叫了她过去，给她瞧一件石青夹衣，琳琅见那织锦是妆龙纹，知是御衣，那衣肩上却撕了寸许来长的一。玉箸：“万岁爷今天上午行围时，这衣裳叫树枝挂了这么一，偏生这回织补上的人都留在里，你瞧瞧能不能拾掇？”

应着，七手八脚去铺了毡，收拾了睡下。

那云锦本是一丝也错不得的，琳琅劈了丝来慢慢生脚，而后通经续纬。足足补了两个多时辰，方将那织了起来，但见细灰一线淡痕，无论如何掩不过去。玉箸叹了气，说：“也只得这样了。”

琳琅细细看了，取了绷来绷上，先排纬识经，再细细看一回，方：“这会上哪里去找这真金线来。”玉箸说：“我瞧你那里有丝线。”琳琅说：“只怕补上不十分像，这云锦妆没有真金线，可充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