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轰然叫好，正鼓噪间，忽听门外有人笑：“好一句‘转教人忆山’。”那声音清朗宏亮，人人听在耳中皆是一怔，刹那间厅中突兀得静下来，直静得连厅外风雪之声都清晰可闻。

衣裳，打发他门。

福全微笑：“玻璃窗下饮酒赏雪，当为人生一乐。”一转脸瞧见容若，笑：“前儿见驾，皇上还说呢，要往南苑赏雪去。只可惜这些日朝政繁忙，总等四川的战局稍定，大驾才好京。”

那裕亲王府，本是康熙六年所建，亲王府邸，自是富丽堂皇，雍荣华贵。裕亲王福全却将赏雪的酒宴设在后府园里。那假山迤逦，掩映曲廊飞檐，湖池早已冻得透了，结了冰直如一面平溜的镜。便在那假山之下，池上砌边有小小一船厅，厅外植十余株寒梅，时节未至，梅未吐，但想再过月余，定是寒香凛冽。得那厅中去，原本就拢了地炕，意。座中皆是朝中显贵，见容若前来，纷纷见礼寒喧。

皇帝神却颇为闲适，亲手搀了他起来，：“我因见雪下得大了——记得去年大雪，顺天府曾报有屋舍为积雪压垮，致有死伤。左右下午闲着，便来看看，路过你宅前，顺路就来瞧瞧你。是我不叫他们通传的，大雪天的，你们倒会乐。”

那西洋晶玻璃，尺许见方已经是价昂，像这样丈许来的大玻璃，且有如许多十余扇，众人皆是见所未见。寻常达官贵人也有用玻璃窗，多不过径尺。像这样万金难寻的幅玻璃，只怕也惟有天潢贵胄方敢如此豪奢。席间便有人忍不住喝一声采：“王爷，此情此景方是赏雪。”

席间诸人皆：“恭喜纳兰大人。”纷纷举起杯来，容若心中痛楚难言，只得颜笑，满满一杯酒饮下去，呛得间苦辣难耐，禁不住低声咳嗽。却听席间有人：“今日此情此景，自应有诗词之赋。”众人纷纷附议，容若听诸人哦，有念前人名句的，有念自己新诗的。他独自坐在那里，慢慢将一杯酒饮了，后的丫忙又斟上。他一杯接一杯的吃着酒，不觉酒意沉酣，面赤耳。

福全却轻轻的将双掌一击，长窗之下的数名青衣小鬟，极是伶俐，齐齐伸手将窗扇向内一拉，那船厅四面皆是长窗，众人不由微微一凛，却没意料中的寒风扑面，定晴一瞧，却原来那长窗之外，皆另装有西洋的晶玻璃，剔透明净直若无，但见四面雪景豁然扑帘，之所的厅内，却依然洋如。

福全又请了安谢恩，方才站起来笑：“皇上时时心系民，臣等未能替皇上分忧，却躲在这里吃酒，实实惭愧得。”皇帝笑：“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的天气，本就该躲起来吃酒，你这里倒和。”

容若本是御前侍卫，听福全如是说，便：“扈从的事宜，总是尽早着手的好。”

厅门开，靴声橐橐，落足却是极轻。侍从拱卫如众星捧月，只穿一装缎狐肷褶，外系着玄狐大氅，那紫貂的风领衬清峻的一张面孔，角犹笑意。福全虽有三分酒意，这一吓酒醒了大半，慌里礼数却没忘，行了见驾的大礼，方：“皇上驾幸，臣未及远迎，请皇上治臣大不敬之罪。”

只听众人七嘴八品评诗词，福全于此极是外行，回首见着容若，便笑：“你们别先了，容若还未声，且看他有何佳作。”容若酒意上涌，却以牙箸敲着杯盏，纵声：“飞絮飞何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不散眉弯。”

福全不由笑：“皇上新擢了你未来的岳丈颇尔盆为内大臣，这扈驾的事，大约是他上任的第一要务。”容若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抖，却溅一滴酒来。福全于此事极是得意，：“万岁爷着实记挂你呢，问过我数次了。这年下纳采，总得过了年才好纳征，再过几个月就可大办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