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从崔吉中辗转听来，本就似懂非懂，琳琅再听她转述，只略略知是外失调，病症到了此时程度，却是可大可小，但既然昭告群臣，必然已经是病到不能理政，默默坐在那里，心中思绪繁杂，竟没有一个念抓得住。

是大气也不敢，唯闻北风呜咽，着那城楼檐角所悬铜铃，在风中咣啷咣啷响着。那盏灯光终于停在了极远，过了良久，只是不再移动。

纳兰容若《浣溪纱》

圣躬违和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太医院院判刘胜芳的脉案，起初不过脉象浮，只是外风寒，积消不郁，吃了两剂方，本已经见汗发透了，皇帝便去了南苑，路上弃舆乘，至南苑后略反复，却仍未听御医的劝阻，于丙日抱恙大阅三军，劳累之下，当晚便发起，数日不退，急得太皇太后又打发李颖滋、孙之鼎二人赶赴南苑。三位太医院院史商量着开方，依着规矩，脉案除了呈与太皇太后、太后，只得昭告阁大臣圣躬违和，除了依旧脉象浮、形寒无汗之外，又有咳嗽胁引痛，气逆作咳，痰少而稠，面赤咽，苔黄少津，脉象弦数。

李德全觉得全上下都麻木了，那寒风似乎一直在往腔里着，连眨一眨睛也是十分吃力，先前还觉得冷，到了此时，连冷也不觉得了，似乎连脑都被冻住了一般，只听自己的一颗心，在那里扑嗵扑嗵着，尽管着，却没有一丝意泛来。就在此时，却瞅着那盏灯光突然飞起划过夜幕，便如一颗星一样直坠飞下，刹那间便跌城墙下去了。李德全大惊失，只唬得脱大叫一声：“万岁爷！”便向前飞奔。

皇帝微微一笑，侍卫们手里皆提着羊角风灯，拱围在他侧，那淡淡的光亮照着，皇帝的脸倒似泰然自若：“朕不是好端端的么？”极目眺望，寒夜沉沉，九城寥寥的人家灯火，尽收底。皇帝角上扬，倒似笑得十分舒畅：“你瞧，这天下全是朕的，朕为什么不保重朕躬？”李德全听他气中殊无半分喜怒之意，心里只是惶然到了极，只得又磕了一个，耳中却听皇帝：“起驾回吧。”

碧落只得劝：“主自己的才好了些，可不能过于着急。万岁爷乃万乘之尊，自是百神呵护，且太医院那些院史御医寸步不离的守在南苑，必是不要的。”见琳琅仍是怔仲不安的样，也只有一味的讲些宽心话。

众人皆吓得面无人，那统领带着侍卫们，飞奔向那城墙上去，直一气奔三箭之地，方瞧见皇帝好端端立在雉堞之前，这才放下心来。李德全背心里的衣裳全都汗透了，只连连磕，：“万岁爷，您可吓死才了——才求万岁爷保重圣躬。”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声里忆平生。

琳琅调养了月余，方渐渐有了起，这日终于可以下地走动，方吃过了药，琳琅见碧落来，神气不同往日，便问：“怎么了？”碧落语又止，可是依着规矩，主问话是不能不答的，想了一想，说：“才打慈宁回来，听崔谙达说万岁爷…”她这样吞吞吐吐，琳琅问：“万岁爷怎么了？”碧落：“回主话，说是万岁爷圣躬违和。”琳琅一怔，过了片刻方问：“圣躬违和，那太医们怎么说？”

她犹虚，至慈宁外，已经是一薄汗，略理了妆容衣裳，方去先行了礼。太皇太后端坐在炕上，依旧是慈平和，只叫人：“快搀起来。”又：“可大好了？总该还养几日才是，瞧你说话中气都还不足。”琳琅谢了恩，太皇太后又赐了座，她这才见着佟斌妃陪坐在西首炕上，圈微红，倒似哭过一般。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月胧明。

琳琅坐在那里，了半晌的神，却：“我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碧落：“天气虽然和，主才调养起来，过几日再去也不妨。”琳琅轻轻摇一摇，：“拿大衣裳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