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行行重行行，辗转犹han情。han情一回首，见我窗前柳；柳北是高楼，珠帘半上钩。昨为楼上女，帘下调鹦鹉；今为墙外人，红泪沾罗巾。墙外与楼上，相去无十丈；云何咫尺间，如隔千重山？悲哉两决绝，从此终天别。别鹤空徘徊，谁念鸣声哀！徘徊日yu绝，决意投shen返。手裂湘裙裾，泣寄稿砧书。可怜帛一尺，字字血痕赤。一字一酸yin，旧爱牵人心。君如收覆水，妾罪甘鞭捶。不然死君前，终胜生弃捐。死亦无别语，愿葬君家土。傥化断chang花，犹得生君家。”

她的字虽是闺阁之风，可是素临名家，自然带了三分台阁ti的雍容遒丽，而这一幅字，却写得柔弱ruan沓，数chu1笔力不继，皇帝思忖她写时不知是何等悲戚无奈，竟然以致下笔如斯无力。只觉心底汹涌如chao，猛然却幡然醒悟，原来竟是冤了她，原来她亦是这样待我，原来她亦是——这个念tou一起，便再也抑不住，就像突然松了一口气。她理应如此，她并不曾负他。倒是他明知蹊跷，却不肯去解那心结，只为怕答案太难堪。如今，如今她终究是表lou了心迹，她待他亦如他待她。

心底最ruanchu1本是一片黯然，突然里却似燃起明炬来，仿佛那年在西苑行围突遇暴雪，只近侍的御前侍卫扈从着，廖廖数十骑，shen黑雪夜在密林走了许久许久，终于望见行gong的灯火。又像是那年擒下鳌拜之后，自己去向太皇太后请安，遥遥见着慈宁gong庑下，苏嬷嬷熟悉慈和的笑脸。只觉得万事皆不愿去想了，万事皆是安逸了，万事皆放下来了。

琳琅本来每日去慈宁gong向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正命苏茉尔在检点庄子的春贡，见她来了，太皇太后便微笑dao：“我正嘴馋呢，方传了这些点心。你替我尝尝，哪些好。”琳琅听她如是说，便先谢了赏，只得将那些点心每样吃了一块。太皇太后又赐了茶，方命她坐下，替自己抄贡单。

琳琅方执笔抄了几行，忽听gong女进来禀报：“太皇太后，万岁爷来了。”她手微微一抖，笔下那一捺拖得过ruan，便搁下了笔，依规矩站了起来。近侍的太监簇拥着皇帝进来，因天气nuan和，只穿着宝蓝宁绸袍子，tou上亦只是红绒结ding的宝蓝缎帽，先给太皇太后请下安去，方站起来，琳琅曲膝请了个双安，轻声dao：“琳琅见过皇上。”听他嗯了一声，便从容起立，抬起tou来，她本已经数月未见过皇帝，此时仓促遇上，只觉得他似是清减了几分，或许是时气nuan和，衣裳单薄之故，越发显得changshen玉立。

太皇太后笑dao：“可见外tou太yang好，瞧你这额上的汗。”叫琳琅：“替你们万岁爷拧bang热手巾把子来。”琳琅答应去了，太皇太后便问皇帝：“今儿怎么过来的这么早？”皇帝答：“今儿的进讲散得早些，就先过来给皇祖母请安。”太皇太后笑dao：“你可真会挑时辰。”顿了一顿，dao：“可巧刚传了点心，有你最喜欢的鹅油松瓤卷。”皇帝便dao：“谢太皇太后赏。”方拣了一块松瓤卷在手中，太皇太后抿嘴笑dao：“上回你不是嫌吃腻了么？”皇帝若无其事的答：“这会子孙儿又想着它了。”太皇太后笑dao：“我就知dao你撂不下。”

琳琅拧了热手巾进来，侍候皇帝ca过脸，皇帝这才仓促瞧了她一眼，只觉得她比病中更瘦了几分，脸色却依旧莹白如玉，唯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心中忆起前事zhongzhong，只觉得五味陈杂，心思起伏。

皇帝陪太皇太后说了半晌话，这才起shen告退。琳琅依旧上前来抄贡单，太皇太后却似是忽想起一事来，对琳琅dao：“去告诉皇帝，后儿就是万寿节，那一天的大典、赐宴，必然忙碌，叫他早上不必过来请安了。”琳琅答应了一声，太皇太后又dao：“这会子御驾定然还未走远，你快去。”

琳琅便行礼退出，果然见着太监簇拥着的御驾方出了垂华门，她步态轻盈上前去，传了太皇太后的懿旨，皇帝转脸对李德全dao：“你去向太皇太后复旨，就说朕谢皇祖母ti恤。”李德全答应着去了，皇帝便依旧漫步向前，那些御前侍候的gong女太监，捧着巾栉、麈尾、提炉诸物逶逦相随，不过片刻，李德全已经复旨回来。皇帝似是信步走着，从夹dao折向东，本是回乾清gong的正途，方至养心殿前，忽然停下来，说：“朕乏了，进去歇一歇。”

养心殿本是一chu1闲置gong殿，并无妃嫔居住，日常只作放置御用之物，正殿中洒扫得极干净，皇帝跨过门槛，回t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