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桨的女慌中站了起来，向敬亲王行礼，小艇本极狭窄，仓促受力一阵晃，那绿衣女低低惊呼，忙抛开手中的去抓船舷，那红莲纷纷落在碧中，十分好看，但那绿衣女见险些要落，敬亲王急：“小心！”情急之下伸手相搀，空隔了丈许，却是无用。执桨的女手忙脚，小艇打了好几个转，终于回复平稳，那执桨女笑语嫣然：“可不敢站起来向王爷见礼了，请王爷恕罪。”

徐长治抚掌大笑：“王爷不掉文则矣，一掉文就酸掉人大牙。”敬亲王与他玩闹惯了，恼羞成怒，虚踹了他一脚。

“清风明月阁”其实是颇规制的一座殿，位于太池畔，原是皇读书之所，敬亲王曾在此殿中苦读十载，此时随着赵有智踏殿门，见殿中陈设已经尽皆改了，不复往日模样，心下不知为何，只觉得有几分怅然。赵有智将他延至此，恐皇帝已醒，便转回去正清殿，余下的小内官奉上茶来。敬亲王不耐久侯，见殿内殿外肃然，小黄门皆垂目拱手，侍立在大殿。他信步踱至后殿廊上，那空廊虚凌于上，廊下即是碧绿一泓太湖。时方盛暑，极目望去，但见太池中红莲碧叶，层层叠叠，远接天际。而咫尺之间的朱栏外碧荷如盖，亭亭净植，有数盏荷叶倾栏内来，叶大如，挨挨挤挤，数重碧叶间有一枝荷箭，似蘸饱了胭脂的一枝笔，蘸得那颜几乎化不开去。四面芰荷香，夹杂萍汀郁青气徐徐拂面而来，令人神心宜。

绿衣女望向执桨女，执桨女笑的：“不能告诉王爷。”她边笑颜极是顽：“女史、修仪们歇了午觉，所以咱们才溜来玩耍，王爷回要告诉了人，咱们可就要糟糕啦。”她神情俏甜，这样说话亦不让人觉得讨厌。敬亲王不由：“我自然不会告诉旁人。”那执桨女嫣然一笑：“谢十一爷。”但见那绿衣女并不答话，坐在船，随手湖，但见湖脉脉，从她凝脂样的指端过，便如一把白玉梳，梳开无数极细的绿丝绦。

敬亲王“嗤”一声倒笑了：“你放心，我这回断不会与他动手打架了。”

敬亲王骤然见到这半张秀脸，如她颊畔莲般楚楚动人，突然忆起轻车上那如电容颜，脱：“是你！”见她束着双鬟，乌云般的发间并无半珠翠，着薄绡绿衣，裙极淡，仿佛荷叶新展之。这样民间采莲少女的装束，不意在中竟能见到，她虽衣着寒素，嫣然笑，自有一过人风华，姿容绰然，难以描画。

光映在银线绣上，本来十分眩目，可帘后一张芙蓉秀脸，惊鸿一瞥之间，竟比这六月骄更加耀。敬亲王只觉心下一震，那鲛纱帘已经复又垂下。他几疑自己，但刹那的容颜便如一闪电，划破黑暗沉寂的天空，许久之后仍留下幽蓝的弧扁，令人目眩神迷。

他离年余，火爆脾气倒真的收敛了许多，朝仪门后在永泰门侯旨，结果是赵有智亲自迎来，笑咪咪的：“皇上歇午觉呢，请王爷随婢去‘清风明月阁’，那里凉快，回万岁爷一起来，就在那里召见王爷。”

敬亲王乃是奉旨回京，在下换了衣服便得去觐见。徐长治唯恐他闹意气，再三叮嘱：“见了皇上，说话可得留意，您是大大咧咧惯了，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去，可就不定是另一回事了。”敬亲王甫返京师，已经觉得缚手缚脚，只是闷闷不乐。最后来上轿，徐长治犹不放心，扯住他衣袖，极低声耳语：“十一爷，但看在孝怡皇太后的份上，凡事忍耐些。”

正徘徊间，密然如林的荷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他原疑是自己听得错了，过不一会儿，又闻女笑声如铃，声音更是清甜丽，只叫：“啊呀，不成…”忽见荷叶摇动，从碧湖一艘小艇来。荷叶嗖嗖的过船舷，纷的向两侧分开，那艇极小，似一枝玉梭，瞬间穿叶间来。艇上唯有二人，艇尾执桨的少女见到敬亲王，不由得低低的惊呼了一声。船首女将桨横在足侧，手中执着数枝红莲，见到有陌生男伫立廊上，情急之下横肘以掩面。但见红莲围簇，如霞似蔚，衬得一双皓腕凝霜。乌黑如漆的双眸，却从红莲重重的间来，望着敬亲王，似两黑银，光华转不定。

敬亲王见她上的绿衫被湖风动，衣袂飘飘如举，光潋滟，倒映她的影在中，如荷盖初

他望着那油轻车，簇拥着渐去渐远，莫名生一丝惆怅。小时候师傅教的那些词语顿时涌上心间：“山长阔知何…”

敬亲王素来不讲究这些，他想此二人定是人，不知何故却扮作采莲女的模样，见绿衣女天真灿漫，心生好，问：“你们是哪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