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光,为什么非得等到父亲站在死亡之前他才明白?
当初,他对家族中的争权夺产感到疲惫,于是只好仓皇抽身,他以为自己对日益疏离的父母家人已经没有太多感情,但是,如今在生命的无常之前,他却开始后悔起自己的逃避。
他以为他从家里逃了,就可以还给家中一个宁静,让父亲不要为了那些派系斗争伤神,但是他却忘了,斗争即使是斗争,父子终究仍是父子。
他可以不当父亲的继承人,却不能不当他儿子。
这几年来,他从没有主动给过父亲几通电话,更没有试着争取将在法国的母亲接回台湾住的机会。他放逐自己的同时,居然也令身旁的人与他一样孤单。
向直海纵使平日再玩世不恭,再云淡风轻,现在站在父亲的病床前,他都无法一笑置之,轻松看待这件事。
案亲现在还没醒来,他即使与父亲说话,父亲也听不见,向直海站在病床边,看着向夫人抚了抚父亲的脸,又握了握父亲的手…其实,父亲这么倒下时,身边有与他走了大半辈子的妻子陪着他,也算是一桩好事吧?光是为此,他便愿意原谅她从前对他的所有错待。
“好了,该走了,护士小姐说不能待太久,让你爸好好休息吧!”向夫人这句话是同时对两个儿子说的,她一说完,便率先转身往病房门口离去,彷佛在隐忍着眼角泪光。
元芮莲走上前,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向直海手臂,她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静静陪伴。这种煎熬的场面,有经历过丧母之痛的她更是感同身受,只希望向直海的父亲手术之后的观察一切顺利,不要有什么并发症,平安挺过这一关。
向直海朝元芮莲微微一笑,与她一起往加护病房外走,离去之前,向直海忽尔转头看了病床上的父亲一眼,又兜转身子走到病床前,慢慢地,从口袋中掏出那个元芮莲给他的、被他随身携带的红色香包,将它系在父亲病床床栏上。
护士淡淡地看了向直海一眼,并没有出声阻止。这种宗教性的东西,只要不是太夸张,基于人性化的考量,医院都是可以接受的。
“很香对不对?这是我妈妈帮我做的护身符,里面装的是檀香跟沈香,你戴着这个,脏东西就不会接近你,像那几只白猪一样的坏东西也不会欺负你,很棒喔!”
向直海不用特意回想,彷佛还能听见那个夏日午后,笑得比阳光灿烂的小女孩对他如是说。
希望,这个护身符能像守护他近年来的平安顺利一样,守护父亲。
他一向不信鬼神,对这些民间信仰不置可否,但如今,他却比谁都希望这世上有神只存在…希望,这个红色护身符能带领父亲安然度过这次危机,他愿意为此,付出最多的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