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颔首，调开蒙蒙眸，若有所思地抚桌上一卷兵书。“起初，是为了逃避，可后来我才发现，战场比王更可怕。”

“你害怕？！

“之后再上战场，我总算可以奋历杀敌了，连自己人都能杀，敌人为何不能杀我就是这么手沾着血，踩着成山的尸骸，一步一步走过来，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你是说…你挥刀斩杀了他们？”想像那画面，他声嗓不禁也微颤了。

他静静凝视她苍白的容颜。

“不斩不行，承佑哥他…我挥刀，若是我不能赏罚分明，从此以后，没人会听我号令，他命我决他们，不然就回去。”海翻腾着千堆雪，回忆起那痛苦的一刻，真雅的眶一了，泪雾漫漫。“所以，我就动手了，一边哭着，一边杀了他们，

她笑笑，那笑，如许自嘲，如许伤痛。“因为我知你不会在乎。若是别人，听到我说这故事，肯定会同情我，不忍再对我谏言，但你不会，对吧？”

无名思地望着真雅，听她继续低声诉说。

尸都翻过来看了，但怎么也找不到，找不回来…”

“是自己人。”

真雅一凛。是啊，为何呢？为何这些话谁都不说，偏偏说与他听？为何会在他面前潜然落泪？这不像她啊！

战场比王更可怕？他听她话里寒颤的意味，微微蹙眉。

“自从我生后，父王于沙场上无往不利，每战必胜，他说我是他的幸运符，在我们几个兄弟姊妹当中，他素来最疼我，我要什么，他都会想方设法为我来。我就是这般地受，无忧无虑地生活，直到希当上王后，一个个残害我的至亲手足，我才恍然大悟，即便最疼我的父王，也未必能护我周全——我开始想逃离里。”

他间涩，一时竟有手足无措之，双拳握。

无名倏地咬牙，上前一步，近乎郁恼地瞪着她盈泪的冰颜。“为何跟我说这些？”

那血的味，直到今时今日…我依然不能忘。我杀了他们，杀了跟随我的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从小在里认识的朋友，他托付予我一发替，送给他未过门的妻，那发答…后来在战场上丢了，我拚命地找、拚命地找，双手在士堆残砾里挖掘，连那些残破的

将我母亲带在旁，随他征战四方，而我，便是于当时生的。”

“所以，你才选择从军？”

他愣住。

他摇。

“你相信吗？初次上战场，当我军与敌军锋时，我把着弓，手却颤抖得拉不开弦，同袍将长矛递给我，我也握不住。”

一个连敌人也不敢杀的人，竞必须亲手决自己的同袍？

她直视他，眸空，如虚无的夜空。“我第一个杀的是跟随我的人，因为他们逃了。士兵擅自脱离战场，被抓回来只能以死罪论斩，而我为他们的队长，须得亲自执行军法。”

“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是这么过的，直到某一天，我终于必须杀人了。知我第一个杀的人是谁吗？”

他掐握掌心，指节泛白。“对，我不会。”因为他冷血无情，不懂得何谓同情与不忍。

被了，他不想再听了！

“非常害怕。”真雅苦涩地低语，思绪游走于过往的时空，神显得迷离。“我吓得躲在草丛里，希望没人发现我。当敌军士兵靠近，我该当持矛抵御，但我只是尖叫，落荒而逃。我不想被杀，却也杀不了人，看着满地残尸，闻着呛鼻血腥味，我只想呕吐——”她顿了顿，一声讽嗤。“事后，我真的吐了，将胃袋里的酸吐得一滴不剩。”

战场上生的婴儿，长大之后，也成了战场上威风凛凛的英雌。

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再难以寻回。

泪珠纷然碎落，真雅呸咽着，酸楚的嗓音一声声，震动无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