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歌岩闻言默然，沉静地回望她。

见六姨太理了理衣衫，款款走来，邝灵抢先开：“我迷路了，能否请夫人指我如何回到主屋？”

语毕，她向他一揖，也不回地潇洒离去。

六姨太抬起来，立刻看见提着灯笼的她，脸骤变，对孙二说了几句话，孙二立即回，眯望向她，神鸷。

她迷路了。赵姨娘等人多半住在西边，她不曾来过大宅东边这里。她换个方向，穿过另一个月门，忽见前方有微弱光亮，是从一厢房透的。

六姨太却柔声恳求：“邝大夫，今晚所见之事，请你别说去，好吗？”

邝灵骤然停步。孙二停在房门，另一个女跟来，两人亲相拥，男女放肆调笑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手无缚之力的六姨太也就罢了，孙二有武功，她是逃不了的，若是他想灭她的，那是易如反掌…

微微梗，她却展颜而笑，笑靥掩饰得过于然。“我言尽于此，你不相信我，往后我不会再来叨扰你。那天，真的谢谢你的伞，伞下那个位置，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夜，轻声：“所以，你肯相信我，喝我的药，我很惊讶，也很…兴，虽然你着我一起喝，可你终究是愿意喝的。那天你邀我到你伞下，我…好喜。那时候，我以为你真的相信我。”那时我才明白，我好喜你。

“我想你确实曾信任我，当我是朋友，不过如今事情至此，我不怨你，我本就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你质疑我也无须有任何愧疚，我早已经历过这些，不会觉得有什么难受，一切只是与过去相同罢了。短笺的内容，我不便说，若你还愿意信我最后一次，我可以保证短笺中并无任何害你的诡计，我没有和孙爷商量什么，我要的只是‘横山密书’，不你疑心别的什么，我都没有涉。”

有光便代表有人。她神一振，快步朝光亮走去，或许是哪个家仆或丫在此忙碌，她可以请对方指引她返回主屋的路，在外待了这么久，冻死了。

她提着灯笼，依着对来时路的记忆前行，连续穿过几座院，没想到越走，四周房舍越是陌生。

就见六姨太对孙二说了几句话，孙二不语，脸上神情显得不太乐意，她又说了些什么，孙二这才勉为其难地，又瞧了邝灵一，先行离去。

方才实在是过于激动了，其实从小到大，这事她已遇过太多。

糟了。邝灵掌心微汗，瞧两人发鬓散、脸红，不难猜他们了什么好事。她早就猜到这两人暗通款曲，可反正与她无关，她也不想理会这复杂的关系，今晚撞见这两人私会，真倒霉。

也许她真正怨的是，为什么他明明怀疑她、明明和六姨太走得很近，将她拉怀中的举动却那么理所当然？害她心好…

唉，她不了。幸好他命无害，至于不喝药的结果，他自己承担吧，她尽力了。

她停步，提灯笼照耀四周。她站在一院中，格局与她住的相似，她又往前走，穿过几个月门，却到了一没见过的广大园，只得退回原先的院。

她永远不忘，他曾说，希望她在他边，永远不忘…

离房舍还有数丈时，房门“呀”地开了，一个男人走来，是孙二。

邝灵低疾行。她没带走药，他会不会喝？当初叮咛过他得喝两个月的药，他却擅自停了两日，状况已经超她的控制，要他继续喝不过是勉补救，若是他又将药倒掉…

虽然天昏暗，但邝灵不会认错那影，是李家的六姨太。

童年时，她曾好玩地采了毒草，教玩伴抹在臂上，害他们手臂了一天，那些孩后来见了她就对她扔石。爷爷更是时时对她耳提面命，告诫她人命的重要，仿佛她研习毒术就是为了杀人似的。她早就习惯人人将她当怪看，为什么来自他的异样神，格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