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挽断罗衣留不住（中）

今日得以重见眉庄，是想也想不到的事情，几乎是欢喜极了。然而欢喜之中更是有难言的酸楚。一别四年，终于能彼此见上一面，然而玄清回来，等他回来我服下“七日失魂散”，便要离开甘lou寺，离开凌云峰，从此隐姓埋名生活，再也见不到眉庄了。想到此chu1，心下漫漫散出一gu生冷的离愁，如这屋外的寒气一般，渐渐迫到脸上，迫出两行清泪来。

眉庄心疼dao：“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又哭起来。”

我han泪dao：“你总是这样为我…”

眉庄忙不迭地为我拭去眼泪，放柔了声气dao：“这有什么。你我本来就是和姐妹一样。你的胧月，我便也当作自己女儿一般。”她的笑容更盛“你没有见过胧月，不晓得她有多可爱。若没有她，我在gong里的日子当真是度日如年了。”

我如何不曾见过胧月呢？每隔两月，玄清便会为我送来胧月的画像，她chang高了多少，胖了还是瘦了，我都一清二楚。然而这话当着眉庄是不能说的，于是只笑“有你和敬妃的悉心照拂，我总是放心的。”我缓和下心神，方才想起一事，便问dao：“出gong不易，你今日怎么能出来的？且还在正月里。”

眉庄的神色骤然复杂而不分明，yin翳得如下雪前沉沉yu坠的天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dao：“你还记得瑞嫔么？”

我一怔，过往的记忆分明在脑海中划过。瑞嫔洛氏，那个如liu星样灿烂又刚烈的女子，那个会说“若堕尘埃，宁可枝tou抱残而死”，眼神澄静无波的女子。终究一语成谶，一索自缢表明清白。

眉庄dao：“瑞嫔是自缢而死的。gong嫔自戕本就有罪，又加上安陵容一意挑拨，坐实她挟君的罪名，所以她死后梓gong一直停放在延年殿，连送入妃陵安葬的资格也没有。这么些年了，因为皇上皇后都没有开口，所以谁也不理会，就一直停在延年殿里。到了正月初的时候昌贵嫔的和睦帝姬突然高热不止，虽然看了太医，可通明殿的法师说是有妃嫔亡灵未得超度所致，算来算去只有瑞嫔一个，因为是死后获罪的，所以不能在通明殿超度，只得把灵柩送来了甘lou寺。”

我dao：“这事在正月里办终究不吉利，怎么jiao给了你？”

“通明殿的法师说要chang久没有被皇上召幸的女子shen心清静才能办这样的差使——当然不止我一个，只是其他的妃嫔嫌晦气不肯，才lun到我来的。瑞嫔是个可怜人，也想着可以来看看你。”

我淡淡“哦”了一声，忽然隐隐觉得不对，然而哪里不对，却是说不上来。我怔怔支颐思索，忽然瞥见眉庄眼角微红，仿佛yu言又止。

眉庄如今心xing见冷，xing子又一向刚ying，并不是会轻易落泪的人。况且…她一向在生死之事上检点，平日决不会沾染奉送亡灵超度这zhong事。

我心下忽然起疑“眉庄，你当真是只为了送瑞嫔的灵柩来甘lou寺超度顺dao来看我么？”

眉庄慢慢沉静下笑容，对着窗外幽幽叹了一口气。彼时大雪消rong，山上天寒，犹有未化的残雪零碎散落在路边石上，积得久了，那雪色也微微发乌，沾染了无数尘埃，犹觉不堪入目，初时的洁净雪白半分也不在了。

她的目光倏然沉静到底，恍若幽shen古井。她牢牢盯着我，一字一字dao：“既然你察觉了，我也不能再瞒你，这次出来见你我是煞费苦心。我和睦帝姬下了点发热的药，又买通通明殿的法师说起瑞嫔梓gong要超度一事还要chang久不得chong幸的妃嫔护送到甘lou寺，才能想法子见你一面。”

我的心口沉沉的发tang，houtou微微发痛，愈加觉得不安，盯着她dao：“你这样费尽心机，一定是出了什么要jin的事——是不是胧月病了？还是，皇后对她下手了是不是？”我不敢再往下想，胧月，我的胧月——不！

我的shen子微微发颤，眉庄一把按住我，迫视着我的眼眸“不是胧月，她很好，什么事也没有。”我骤然松下一口气，还好不是胧月。眉庄的神情忧虑而焦急，她银牙微咬，闭眼dao：“是你的兄chang，甄珩——他疯了！”

我怔怔呆住，几乎不敢相信。我的哥哥，我英气bi1人的哥哥，他怎么会疯了？怎么会？他只是liu放岭南而已，玄清一直派人照拂他，怎么会呢？

我心口剧烈地tiao动着，下意识地咬着嘴chun，生疼生疼的。那么疼，不是在zuo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