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若要成妆其实也不难。”说着牵我的手后堂，坐于铜镜前，比一朵完整的梨于眉心，取笔蘸饱殷红胭脂勾勒形状，又取银粉缀成，笑：“嬛嬛以为如何？”

他随手拾起落与枕榻上的梨，比在我眉心：“梨白透可堪与雪相较，落眉间恍若无，可见嬛嬛肤光胜雪。”

他想了一想，脸上浮起不怀好意似的笑容，慢慢：“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压海棠。”（2）

言甫，我立时惊觉，难免有些不自在，暗暗自悔失言，君王面前怎能谈论这样自怨自艾的诗句，何况是失嫔妃的伤情自况，这样突兀念来，实在是有些不吉的。

我半伏在案上，笑着向他：“臣妾已经念过诗句，该四郎了。切记要有‘梨’二字啊。”

他见我着急，脸上玩味之更：“能让你有如此醋意，一定是绝代佳人，看来朕真的要纳新妃了。恩，你说封你妹妹什么好呢？贵人？贵嫔？还是立刻封妃吧？”

我对镜相照，果然颜鲜，绰约多姿，胜于钿的生，反而添柔妩媚的姿态，遂笑：“好是好，只是梨白，以胭脂勾勒，却像是不真了。”

我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说：“嬛嬛的妹妹今年芳龄七岁，望陛下也能笑纳。”

他脸上带笑，问我：“是喝杯酒的姿势。”

寂寂，原也不全是寂寞，这寂寞里还有这样恬静好的时光。我满心恬，适才的酒劲未褪，现又饮下，不觉双颊酡红，映在镜中如飞霞，桃始开。

他也是喜自得之，：“那就命你念一句带梨的诗来助兴。”

我笑着蜷成一团躲他：“别闹，太医说要养着不许随意动呢。”

他端详片刻，：“那朕也无法了，只得如此。只是若真为白，又无法成妆，可见难以两全。”

便无嬛嬛了。”

我微笑：“世事难两全，独占一已是难得了。”

玄凌亦：“既然丽就好，妆容本就拟态而非求真。这个妆，就叫‘姣梨妆’如何？”

然而玄凌并未觉得，只是：“是日的季节，门闭，梨又开得多，只是朕与你相伴而坐，怎能说是寂寞呢？虽然应景却不应时，该罚。”他转见窗前案几上有一壶未喝完的“梨白”，遂取来：“罚你饮酒一杯。”

我的嘴角不觉了轻快的微笑，轻轻：“现在哪里能听什么呢？”

玄凌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一把把我抱在膝上，咬着我的耳垂说：“你这个促狭的小东西！”

他把我横放在贵妃榻上，俯下将脸贴在我的小肮，认真倾听的神气。这样家常而温的情景，他只像是一个护妻儿的夫君。我情不自禁抚他在衣裳外的一截脖颈。开香绵，我想，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样的吧。

午后门闭，我凝视窗外梨，未及多想，信捻来一句：“寂寞空晚，梨满地不开门。”（1）

他立刻接：“与偕老。”说着挽手伸过，与我手一同饮下。

我顾盼生，笑容亦愉：“四郎画就，四郎取名，很风雅呢。”

他忽地起，打横将我抱起连转了几个圈，直旋得我，他放声大笑：“嬛嬛，嬛嬛！你有了咱们的孩，你晓不晓得朕有多兴！”

我“咯咯”而笑，笑声震落朵如雪纷飞，一芬芳。我挽住他脖，婉声：“好啦，我也很兴呢。”

我信手接过，笑盈盈饮下一，看着他双目：“宜言饮酒…”

我微笑倚在他前，抓了一把梨握在手心，果然莹淡若无，遂微笑：“南朝宋武帝的女儿寿公主日闲卧于章殿，中红梅正盛开，其中一朵飘落而下附在她眉心正中，五片伸展平伏，形状甚，人拂拭不去，三日之后才随洗掉。由此中女见后都觉得丽，遂纷纷效仿，在额间作梅状图案妆饰，名为‘梅妆’。只是梨淡不宜成妆，真是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