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笑：“小心疼那些草，秋末的时候小内监们全给包上了稻草，冻不坏的。”

凝神听了一会儿，那车声却是越来越近，在静静的雪夜中能听到车上珠环玎玲之声。隐约还有女歌唱之声，歌声甚是婉转昂，唱的是中新制的贺诗“炉爇香檀兽炭痴，真珠帘外雪飞。六酒尧眉寿，舞凤盘龙满御衣。”我侧耳听了一阵，方才：“唱的不错，难怪皇上赐她‘妙音’的封号。”

心下明白，必定是内务府的人欺我无又克扣份例了。“这几日雪大，内务府的人懒怠迟延几日也是有的。罢了，随便有什么香先上罢。”

小允低小声：“这夜半在永巷歌可不合中规矩。”

我也不抬，：“这才足见皇上对她的啊！”再没有人声，屋里一片静默，只听见炭盆里哔啵作响的爆炭声，窗外呼啸凛冽的北风声和搅在风里一路渐渐远去的笑语之声。她的笑声那么骄傲，响在寂静的雪夜里，在后绵延无尽的永巷和殿宇间穿梭…

长歌唱，皇帝对她的却没有降下来，一月内连迁采女、选侍两级，被册了正七品妙音娘，赐居虹霓阁。一时间风大盛，连华妃也亲自赏了她礼。余娘也很会奉承华妃，两人极是亲近。余氏渐渐骄纵，连眉庄、刘良媛、恬贵人等人也不太放在中，语撞。眉庄纵使涵养好，也不免有些着恼了。

我放下手里绣的手帕，说：“今年这天气果然不好，都二月二龙抬的日了，还是下雪。恐怕这草草的都要冻坏了。”

虽说时气已到了二月，天气却并未见，这两日更是一日冷似一日，天空铅云低垂，乌沉沉的暗，大有雨雪再至的势。果然到了晚上，雪朵儿又密又集，又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到了第二天夜里，雪渐渐小了，小允同小连扫了院的积雪来上已是濡了，冻得直哆嗦，嘴里嘟囔着“这鬼天气”，又忙忙地下去换了衣裳烤火。

我微微一笑，又低去绣手帕上的黄鹂鸟儿。隐隐听得远有辘辘的车声迤逦而来，心下疑惑，棠梨地偏僻，一向少有车往来，怎的这么夜了还有车声。抬见槿汐垂手肃然而立，轻声：“启禀小主，这是凤鸾恩车的声音。”我默默不语，凤鸾恩车是奉诏侍寝的嫔妃前往皇帝寝时专坐的车。

浣碧略一迟疑，：“小，这月份例的香还没拿来，已经拖了好几日了，要不婢遣人去问问。”

我只觉得脑中酸涨，放下手中的针线对浣碧说：“那炭气味不好，熏得我脑仁疼，去换了沉香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凤鸾恩车的声音，那声音听来是很妙的。我不知这车声一路而去会牵引住多少中女人的耳朵和目光，这小小的车上会承载多少女人的期盼、失落、泪和笑。很多个中的傍晚，她们静静站在院里，为的就是等候这凤鸾恩车能停在门前载上自己前往皇帝的寝。小时候跟着哥哥在西厢的窗下听夫念杜牧的《阿房赋》，有几句此刻想来尤是惊心——“雷霆乍惊，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三十六年，恐怕是很多女人的一生了！尽态极妍，中女哪一个不是若天仙，只是貌，在这后之中是最不稀罕的东西了。每天有不同的新鲜的貌现，旧的红颜老了，新的红颜还会来，更年轻的，光洁的额，鲜艳的红，明媚的波，纤细的腰肢…而她们一生的最多最习惯的事不过是“缦立远视，而望幸焉”罢了。在这后之中，没有皇帝幸的女人就如同没有生命的纸偶，连秋天偶然的一阵风都可以刮倒她，摧毁她。而有了皇帝幸的人就可以枕无忧了吗？恐怕她们的日过得比无的女更为忧心“以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她们更害怕失，更害怕衰老，更害怕有更好的女现。如果没有情，帝王的幸是不会比绢纸更牢固的。而情，恐怕是整个偌大的帝王后之中最最缺乏的东西了。中女会为了地位、荣华、恩去接近皇帝，可是为了情，有谁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