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边喝着茶，似是不经意地闲聊：

“一般杂务小事无妨的。”

静默望着小云好一会，神里带着几丝温和。

“那好。你愿意说多少，我就听多少。我嘴严，只听不传的。”再怎么懂事，小云也是个有好奇心的孩，自然乐意收听别人分享来的秘密，并且一再调自己很有听众的德。

小云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人，但她懂得以察言观的方式去印证，从中满足自己的好奇，无形中也锻炼着自己的思考判断能力。

“…不会。”这熊孩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啊！

小云抬起手指搔了搔脸颊，有丝赧然地：

“为什么要好奇？你们不是要我阿娘不许说庵里的事吗？”

小云第一次被她阿娘领到静默面前时，就知静默对她的表现是不满意的——因为她本不会握笔，更遑论写字。看静默就要将她打发回去，小云突然开背诵起阿娘教过她的那些篇章，并拿着一小树枝在地上写了起来，证明她是读过书、会写字的，没眶人，这才险险通过静默的初次面试。

随着小云的笔字步得异常快，静默并不让她上抄经，反而拿来《三字经》、《千字文》、《幼学须知》、《增广贤文》这四蒙书，要求她反复又反复地抄写。就算知小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也仍然持要她每天重复这样枯燥的抄写——只是抄写，却从来不给她讲解内容。

“你来这儿两个月了，怎么不见你在得空时去找你阿娘？”

“静默师父，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人家，没啥灵巧心思，能分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既如此，就什么也别说最好啦。”

当静默又抄完三品经文时，停下笔喝茶，也要求小云站起来走动一下。小云手脚灵活地起，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炭盆边丢几块炭，然后提着炭盆上的茶壶回到桌几边给静默的茶壶添；完这一切后，才给自己的茶杯倒一些开去。

“听了会被灭吗？”小云很谨慎地寻求保证。

接下来，静默就是不断地观察她，不动声的。

“答应的事就要到。”小云严肃。

然后，小云在慎严庵混了近六十顿午餐之后，终于以她的老实勤奋，学会了使用笔墨纸砚、取得了慎严庵三名年轻女尼的好与信任，然后，获得了知晓慎严庵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权利。

“你不好奇吗？你看，慎严庵里就这么人，一些活计我们三个师妹着就得完了；那么，你阿娘又来这儿什么呢？”

静默在磨她的，在观察她的秉。静默需要她足够听话，但不能愚钝；需要她足够的聪明，却又不能自作聪明。

“横竖不是来抄经的。”小云俏地应了句之后，才正：“虽然我不知阿娘在这儿忙什么，不过既然慎严庵雇了她来，就自然有其需要。而我阿娘也不是愿意白占人便宜的，所以如果真没什么工作给她，她不会愿意待下来的。”

“每天早晚都见着的，不必中午刻意相见吧。”小云脸上满是疑惑。

小云的一番话，像是通过了静默的某测试，就见她沉了好一会，在喝完一杯茶之后，开：

“静默师父不让你抄书了吗？”白家娘惊。

为一个即将七岁的乡下小女孩，小云当然不会知静默对她的心态是怎样的，但她本能地知自己应该有怎样的表现，并且，偷偷地猜测着：静默师父其实并不需要她帮忙抄经，教给她这样多的东西，怕是有什么意图吧？或者说，就算本意是让她来抄经，现在也有其它想法了。

应当表现得老实而勤奋，却不必显得机灵活跃；而她老实勤奋以外的优，最好让别人主动去挖掘，而不是由她自个儿现了个天下皆知。这是小云觉得与静默这安静且外冷内的人相的最好方式。

“你不好奇你阿娘在这儿哪些活计吗？”

“…你阿娘不会连这样的事都守如瓶吧？”静默语气带着惊讶。

“阿娘是来这儿当差的，我怎好去找她？”

“中午时分你们吃饭休息，并不碍着工作，当然可以相见。”

“你阿娘是个好的，你，也很好。那么，小云，如果我愿意让你知慎严庵的秘密，你敢听吗？”

“阿娘，静默师父说等后天回慎严庵里之后，要我跟在你边帮忙。”明天是白家娘的休假日，小云被娘亲拉着手，趁着黄昏的一天光，两人快速疾行下山，偶尔才说一会儿话。

并没有人教她怎么去对每一个人察言观，好调整自己的定位，但小云天生就有这天分——当然，她以为每个穷人家的小孩，都该备有她这样的生存技能。

慎严庵是个尼姑庵，却不是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