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衰衰回过，两人视线对上，她直直看着他。“那么应该的是教它。喂它饲料吃，不如教它自己吃饲料。”

她觉得他心底那块良善，其实很大。桌面那尊小神像庄严里好似又多透一份圆…若当初不将曾总经理骗得衰败，要是曾氏集团现在倒了，恐怕会拖垮了一集团旗下员工，那曾总经理大概会一辈颓靡无法振作。

曾总复职，意味着迟暮离开。

他笑开。“我本来也不叫迟暮。”暮般的。“跟妖怪签张纸而已，什么字，不重要。当你下了签字的决心，我俩契约已成。张嘴。”指往上扬了扬。

他闲闲晃晃坐在沙发上喝茶，缸里的河豚沉到最底。

“缸里的鱼有自由可言？”两潭眸幽幽散漫，光沉寂。“一贫如洗，两袖清风，你现在又有何自由可言？”

“从今天起，你是我迟暮底下的人。我教你如何饲料吃，不会亏待你。”他的东西不多，那天带走两样，也只有两样——它，和她。

他八成是故意骗她中毒，好方便塑造个理由，拿那不知名的好。

玻璃上又多映一对他的宝蓝，她垂下。“迟先生是妖，或许无所谓，但它即将要孤孤单单了。不过，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你觉得我很狠？对一条鱼很狠？”

她压没主动张嘴，但当她发愣的时候，嘴便会不由自主地张开。

迟暮懒懒扔下一句，打断了她的思绪。直至成了长长办公室回廊的一个黑——想来是需要人帮忙打包，李衰衰陡直了，跟。

“我可以。”

她着那颗零，眶微微涩红。

“嗯…不签，缸里的鱼——”银狐特有的慵懒媚笑，他打开玻璃缸底下的木柜，拿桶跟网，徐徐撩起袖——他早准备好的，河豚像条傻倏地被捞起“碰”的鼓圆。“反正，有法带它走。”

李衰衰看得很是讶异，没料到迟暮的良心大的…但她想到一些事情，底很快闪过一丝落寞。

只有他跟她。

原来，迟暮也不是完全将事情绝嘛…李衰衰如秋千，一由最低至最——瞬间。

“你来不来？”

她、她她她…纸张得皱——反正、反正“李衰衰”这三个字对她没什么特别意义，那只是表相，那只是三个字，再怎么衰也不是原本该死讨厌的字！不想不想，不要多想。

“如果就是不签呢？”她睛瞪得圆。

“卖契。在我底下事。”

虽然还气着他，不过心底像有奇妙的豆苗长来了，她走到茶间，拿了茶包，随意泡了。

她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它，玻璃缸映得她的脸白白闷闷。她想，反正他们本来就是社会上不同的低阶层，不是吗？

她还从别的门听到总经理办公室之前被人安装了窃听；她还知复职的苏秘书突然激动起来，鞠躬。“谢谢迟先生、谢谢迟先生！我弟弟有专科医生接手了！”神中溢满激。

她愣。

“这什么？”

它瞠圆，她也瞠圆，才明白迟暮一开始就没打算扔下这只河豚一走了之，迟暮本来就要带它走…

“嗯…喂它饲料吃，不如教它自己吃饲料，说得好。”浅浅一笑，自屉一张纸。“你也很拗，签。”

她的心，莫名加快。

然后看着他一饮下她端来的腾腾茶，很普通的茶，她挑的。

“它脾气拗，要人亲自喂，很难理。”他走至玻璃缸旁。

一阵飕飕反卷来，白底黑字的蝴蝶飞舞婆娑，如漫天雨。

隔天的董事会议一致通过新案——曾总经理复位；原本被革职的秘书回来续任—一公司里没有半个人知她想毒害迟暮的事，所有事情都是误会，像族缸里的泡泡，破了就消失。

她低下，握着笔杆，思索，咬牙，刷刷填好，仿佛缠扰她的梦魇就随着这一阵豪而去，然后前白纸被走，只听得撕、撕、撕…表格被迟暮撕碎，然后往大楼窗外一扔，雪随风而逝。

习惯像海绵挤的泡泡，绵绵密密侵蚀着她。习惯，习惯成自然。没有每天早上该泡的茶，她会习惯没有迟暮冷蓝懒洋洋的眸，也会习惯公司内人情冷再次的落差，也会习惯…

宛如秋千上的人摔下，她气虚了。“没，算了。”

“签了就没自由。不可能。”

“茶。我真渴了。”他盯着她微的，手抵着下颔支着颊，绽笑容。“你泡的很好喝。”

“你找我有事？”

其实无所谓了。她刚才倏地了解了迟暮事的理由，并不是一开始表相所见的狠，还有一暗，沉、默默、地推动——或许是他之前提起的“我的心虽是黑了，但还有她在心中提醒一良善”

于是，一颗酸酸甜甜的浑圆已在她中化开，带着一熟悉的甘草清香…

“你可以。”他睐着她，气淡然。“会认主人的它可以么？笨脾气拗起来，就算肚饿也不吃，对它好还不一定领情，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