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的雨点点滴滴,尤其显得凄凉,到了半夜更转为雪花。第二日凌晨时分,屋檐、墙角已经全白了,地面上则显得泥泞不堪,这样的天气出行无疑是件极为痛苦的事——蔚流苏却不这么认为。
她正骑着一匹虽不剽悍也算得精神的灰马在山道急驰。早上起来,发现平日随处可见的守卫一个不见,尝试往后门走也无人拦阻,看见门外这匹灰马时更是喜出望外,她匆匆收拾了一番,立刻解缰上马、纵蹄疾奔。
这算不算慕容石的网开一面?流苏一面跑一面想,硬下心不去想再次扑空的燕飞宇。既然决定要离开就要坚持到底。
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总有一种忐忑不安、寒毛竖起的感觉,好像附近有什么人窥伺似的。会是慕容石派人跟着她吗?四处张望,不要说人影,连鸟都不见一只,大概是自己心神不宁罢了。
这条路她曾听慕容石谈起过,走上一炷香时间,只要再穿过一小片山林便可上官道,官道四通八达,要去哪里都很方便——
“嗖!”一支从前方来的箭擦过马颈直掠过她。马儿受惊长嘶一声,猛然后跳,猝不及防的蔚流苏被甩落在地,幸好泥地柔软才没受伤。
“流苏。”蔚成霁就站在前方二十步外,随手将手上的弓与箭挂回马鞍的革囊中。看那架势,他似乎已等待了很久。
她从马上掉下并无大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身泥水。虽然不知他是如何等在这里,但既然狭路相逢,今日势必难以善了。
“哥哥…”
“我说过我不是你哥哥!”蔚成霁面无表情,向前走了几步,流苏敏锐地看见他身后的长剑“我不是告诉你,老实呆在王府不要出来吗?再看见你我绝不会放过,你应该明白的!”
她突然觉得,他不愧与白伶儿是亲兄妹,兄妹连心,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总是说再见到她一定会下杀手。只是面临这个状况的自己真是很可悲,可悲到了可笑的地步…这样想着,流苏突然就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心灰意冷到连面对蔚成霁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那我是不是该叫一声表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能侃侃而谈“无论如何,你做了我十七年的兄长,真的认为当年发生的事全是我的错吗?还有,你真的明白一切始末吗?”
蔚成霁一身青衣,白巾束发,越发显得清冷严峻。听见她的话,他冷哼一声:“你要听我可以说给你听——十七年前,先帝的后宫有一名妃子,圣眷甚隆,却遭人嫉妒,并屡次遇险,她在诞下一名公主
后,生怕女儿也被谋害,就去向自己娘家的胞兄求助。这人的妻子也刚得了一个女儿,他就把自己的亲女用偷龙转风之计带进宫里换出公主。不到十日,宫中就传出公主暴病天亡的消息,那妃子不久也病笔。她的胞兄姓蔚,就是我父亲蔚慎思。一年前他是不是也亲口告诉过你这个故事?”
一言即中。从父亲口中听过一遍的事实再听一遍时仍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当时只觉得天塌了下来,自己原来根本不是双亲的女儿,叫了十几年的爹爹居然是舅舅!最最可怕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竟然代替自己被人害死!母亲莫氏一直会恨她入骨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湘妃也许是个好母亲,虽然死了,却保住了自己的女儿,而我的娘亲却从此以泪洗面近二十年,最后抑郁而终。临去时,我在她床前立下重誓,杀你以偿前债,她才瞑目而死…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我明白…”她的声音几如耳语“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今日?娘…舅母去世后我还在家,那时候你为什么不立刻动手杀我,却非要等到我离开江南才追来?”她总有一丝丝期望,他要杀她只是为了母亲莫夫人。十七年来的兄妹相处,难道连一点儿情分都没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