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儿看起来和过去没什么不一样,她仍然是截稿期限迫在眉睫才终于两夜没睡的把小说赶出来,然后大睡一天。精神饱满后才晓得要尽一点为人母的责任,重新点燃一星期没用的炉火,变些好菜出来堵住女儿抱怨的嘴。
不过,不变之中,似乎又有一点小小的、细微的变化。千喜觉得,母亲沉默的时候变多了,常不自觉地在叹息,又不自觉地启唇轻笑,问她也是自问,她总是推说在构思下一本书的大纲。她心里明白,母亲是在思念着那个男人。
古井不生波的朱丽儿,又动了凡心。
千喜也不禁好奇“那个男人”果真有那么好吗?教活色生香的妈妈甘心任青春流逝,杜绝所有企图追求她的男人近身,只为了守住初恋的余辉?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值得女人为他信守一生?
世纪末最后一则痴情神话,完全跟不上时代潮流,教人由衷地向往。千喜也不由得神往之。
就像浦洛特底斯的格言:当爱情找到它的家时,它就永远不会再变了。果真如此“那个男人”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她一直打不定主意“我该不该大公无私一次,鼓励老妈放胆去追求真爱?”她不想看母亲为情所困,又害怕失去母亲。
然而,她又很迷惑“那个男人”对母亲是有情还是无情?冷观母亲低眉浅笑的模样,答案是不言自明,既然如此,两人何以不再联络了?她开始有点儿不了解老妈那一颗似单纯又复杂的脑袋。
朱千喜真是被妈妈打败了。好像正值“青春期”的人是朱丽儿,不是朱千喜。
回到家,她自己用钥匙开门,回身将门反锁时。突然诧异的停下所有的动作,张开耳朵倾听一个陌生却悦耳的男声在悠悠唱着情歌。
她呆站了好一会儿,这歌声使人心头荡漾,是发自内心的呼唤。谁唱的?
顶着歌声来到朱丽儿的睡房,门没关,而朱丽儿显然听得痴了,千喜轻拍她的肩膀.她吓一跳的转过头来,面上竟挂着两行泪珠。
“妈妈,你怎么了?”千喜不敢置信的望住她,而后指着录音机又问:“这歌是谁唱的?这个男人是谁?”
丽儿被女儿撞破情事,有点不好意思的拿面纸拭脸。
“妈,这次你一定要回答我。”
“他是——你爸爸。”情知逃不了,索性直言。
“我爸爸?!”虽有几分直觉猜是那个男人,但一旦证实,震撼仍不亚于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也有爸爸。
千喜第一次听到爸爸的声音,忍不住倒带重听一次。多么年轻有力的嗓音,多么温厚深情的歌声,绝不是她想像中的“色老头子”
“你从来没告诉我,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很抱歉,千喜。”丽儿叹了口气说:“我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不可能再见面了,毕竟他是那么地…高高在上。”
“他是政客?”
“不是,”她吐了口气。“幸好不是。”
“那他究竟是谁?”千喜有些酸楚地埋怨:“我连自已的生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自己说可笑不可笑?”
如果她企图引发朱丽儿的愧疚心,十五年来首次出现一丝效果,因为丽儿已撤除心防,她知道辜重鸣其实并无心负她。
朱丽儿踌躇了一秒后说:“你爸爸是辜重鸣,辜鸿宇的次子,『鹰羽集团』的下任接班人。你有一个叔叔叫辜重德,一个姑姑叫辜以侬,都是亲切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