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知道自己爱的那个人不是他,还是绝对、绝对不愿意被他看到现在的样子。
暗夜瑟瑟,我狂奔不止。似乎这样,就可以暂时不去思考。不辨方向地一阵乱跑,竟然跑到了白天的那片草地上。不知道自己绕了多少个圈子,只听见急促的喘息在我的胸腔里如同风箱拉响。
喉咙火辣辣地疼起来,我扑到草地上,竭力吸气平稳呼吸,仍是止不住全身颤抖。两颊热气上涌,此刻想必已红作了一片。我试图抬起手去掐掐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却实在是没有了移动的力气。
月朗,星稀,远处火光隐现,听不到欢声笑语。鼻端尽是清清淡淡的草香,沁到人心底去。风忽地起来,吹干我额头脖颈的汗迹。我仰头望着圆月,第一次极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皎洁”明明月光那么柔和,直视着它的眼睛却又一滴滴掉下泪来。我一遍遍对自己说,没关系,我很坚强。狗屁啦!我现在只想大哭一场。
很晚才回到宿营地,我昏昏地睡了过去。迷糊间只觉得一阵热一阵冷,在我的头中搅和成一团晕沉。
“阿静,我的小新娘…”睡梦中,恍惚地听见一个童声喃喃地呼唤,带着奇异的空旷回声,很熟悉的感觉。
那是…
那是我四岁的时候啊。我曾经很认真地把自己许出去过。在那棵极老的桃树下。
外婆的家在乡下。那时真的是小桥流水人家的美丽景色,全不像如今环境污染后恶水赤壤的凄凉。那时的我,也没有现在这一层腼腆的外壳。
四岁的徐静依既坦白又单纯,最可称赞的品质是坚强。小表照例都要送到幼儿园去,既结识些新的玩伴,又收敛些顽性。走进幼儿园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那个板着脸冷冰冰的小男生。暖暖的阳光下,柔黑的头发泛着美丽光泽,他独自一个坐在那里,小小的身体挺直,模模糊糊地瞬间如同将要起飞的天使。我蹦到他面前伸出手:“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他看我一眼。
“我是依依。”我甜甜地笑。
他的眼睛大大的,黑黑亮亮,皮肤看上去嫩嫩滑滑,无意识地挑起好看的眉毛。他的脸让我想起牛奶软糖,于是我擦擦口水笑得更甜。你不能要求一个四岁的孩子有怎样的思想境界,真的。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身子不理我。霹雳无敌可爱的依依第一次碰了壁,却有不知名的斗志开始燃烧。于是每天缠着他一会儿成了我的例行公事,外婆讲的水滴石穿铁杵成针统统变成我的理论基础信心来源。
后来我偶然间发现,在我和别的小伙伴玩得很热闹的时候,他总是偷偷地看过来,满眼都是只有我能读出来的淡淡羡慕,莫名其妙地让我心疼。慢慢地,他对我不再像刚见面的时候那样冷淡,但一转身面对别人,还是板着脸,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的样子。可是,我却为此窃自开心。依依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呢。
一天一天又一天。小孩子的时间总是特别容易过去。
大家一起玩捉迷藏,玩着玩着就变了样,不知谁开始耍赖,我们叫笑着追逐戏耍,彼此嬉闹成一团。我突然想起他,平时他都不愿参加这种集体活动,宁可自己在边上看着。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有些奇怪。
眼角突然扫到他离去的背影,不假思索地跟过去。他走得很快,我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一个闪神,就失去了他的身影。幼儿园的后院里,有一棵极老极老的桃树,虽然历经悠长岁月,却健康得令人惊叹。我找不到他,自己走着走着,便走近了老桃树。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