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的心被这几句话熨得，泪几乎要夺眶而，双手摇着他的手：“不消多事，不消的…我羊也吃得。兆军门，臣谄害的话万不可再说，我是有罪之人，万岁爷罚当其罪…这些话传去对你不好。”

“于中已经退军机了。”兆惠一笑说“刘崇如中堂发来廷谕，询问行伍带军官里有没有和他私相往来的。万岁爷还赏了我们不少件。”因将赏赐情形说了，又：“他整你，我们都晓得，济度那时候在湖广，于中曾问过他，军机大臣有没有在汉府购置家产地土的…”纪昀一边随着走，仔细听他说话，听于中了事，倒觉得意外的，思量着里纷繁复的人事，一时也理不他“事”的绪。随后又说到和珅，他笑：“这都没有想到，我闭门思过，只想自己的错，确有辜负圣恩的罪。和大人也是行伍，亢自喜聪明得自天赋，与人为善，且和我无冤无仇，不至于坑陷我。就是于中，我心里里看他是个书生，有些个学气，和我学术不同而已，一向廉隅自重，学问也不坏，怎么会背后给我过不去呢？”走在旁边的海兰察嘻笑：“纪老师也真是的，这地方儿说话有毬的个忌讳？还说和珅是行伍，他跟阿桂当跟班我就见过——”他绷了嘴，像煞了阿桂平时吩咐下人形容儿吻儿：“——小和，这几位都是我的老兄弟，金川过来的。天好早晚的了，能定来一桌席面么？”转又嘻起嘴，一脸风媚笑，又是纪昀常见和珅那付净麻利讨人喜形容儿，脆里略带嗲声嗲气：“看桂军门说的，昨个他们说来，小的就到铺里预定下来了。这事儿办不下来，桂军门要小的这些人什么用呢！”学了二人形象，海兰察才又变回自己本，笑“他穿过号褂算个‘行伍’吧！给阿桂提茶倒夜壶，溜勾添是个好角。不过，如今添上了皇上，我看阿桂的就不香了。”济度不熟悉和珅，听他学说得有趣，双手捧着将军肚笑得白胡颤：“我每次见你，都要说和珅。我到北京也见过他两面的，一团和气是真的，到你里就成了个下三滥。”兆惠笑：“海兰察学的不差，他就那付样。傅大爷活着说过，古人真有添的。和珅还不到那个地步，得学习学习。”海兰察：“这不过比他的人品，哪里真有那事呢？”

我们心里有数，先在济老军门这盘桓一阵，闷了，到我军里或去海兰察那里都随便——济老军门，这里没有猪，回民区也不许杀猪，纪师傅是要吃猪的，叫他们从内地些腊来，还有菜蔬。这里饭菜一下吃不惯的。”

“不但有添的，而且有吃屎的。”纪昀笑“‘添’的典自《庄》，楚国的兵到北方打仗，手都冻裂了，有人制防冻药，打了胜仗，楚王赏这医生五辆车。楚王得了痔疮，又一个人给他添痔，添得大王受用，赏车一百辆！吃屎的典在《吴越秋》，越王勾践打了败仗囚禁在吴国，急于回国，吴王夫差得了痢疾，他就去装孝，拉下的屎就手指挑着送里品咂，说：‘粪有谷气，大王的病就要痊愈了！’明朝有个官想升迁，宰相下那个玩艺儿痿不举，他些药汤亲自去洗，结果升了御史，所以明朝有个‘洗鸟御史’。名利场上，什么事来你们也不要觉得稀奇。”添痔、尝粪、洗鸟三节故事都有典有据，几个将军无不酱着鼻瘪儿摇皱眉蹙额而笑，兆惠：“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我们就要席，小心想起呕吐来。”一边说笑着，四人拾级登堂，已见摆好的八仙桌安在大沙盘旁边，中间一个二号瓦盆，垛得满满的是手抓羊，旁边也没有盘，都是海碗，俱盛的是青菜，青芹、菠菜、离芭、黄瓜都是凉拌，还有青椒爆丝。爆玉兰片，韭菜炒儿，姜蒜烧茄——时正五荒六月，别说万里寒疆之外的大草甸，就是中原，上这么一桌菜也是极难得的了。海兰察双掌一合先就说了声：“妙！”济度是东主，笑：“听说老年糕（年羹尧）在青海，天天就是这新鲜菜。我是听说你们来，从成都快传来的，芹菜叶菠菜烂掉一半…唵唵，这个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呃，孔不厌这个，烩不厌细！”便请兆惠上座“你是正钦差嘛，上去！我和海大坏横着陪，纪老师是客，和你对面。”

于是四人依言安座，兵士们便搬大酒坛来，兆惠笑：“纪先生可以用酒，刚刚在会议上下过令的，我们三个以茶代酒陪着。这不是矫情，自己定的规矩不照着来，下知不好。”纪昀忙：“我不善酒，你们都晓得的，大家一样，大家一样才好！”又问海兰察“他怎么总叫你‘大坏’？”济度笑：“你没瞧他那样，说坏话、办坏事、笑起来也是一脸坏笑！”海兰察笑：“——下你该说‘曰’必也乎正名了。大约纪先生还不熟悉我们济老军门，无论会议说话办事议论，先说某事某人如何怎样，必定‘娘的’后跟着来一段语录。我是个附庸市侩，他是附庸风雅，我不坏，就比不他的好儿来。日娘鸟撮的弟兄俩比———毬样儿。”说得大家都笑，举起碗一碰，各人喝一茶开筵。兆惠笑：“天下将军如林，真正好学达至老不衰的，还是济老军门。虽说识字不多，天天都要听师爷念书，自己听着背诵，《红楼》呀《西厢》呀，都听。上回海兰察听他讲《楚辞》，说屈原一辈都喜男，我说：‘哪有这样的事？’海兰察说：‘你没听济老军门念“余幼好此毬兮，年纪老而不衰”？’想了想果然是的，一问，济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