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察来了？叫他来！”乾隆笑。他似乎没有听和珅话中有颙琰各自为政的意思，又“你去叫来颙琰，一儿说吧！”

“托中堂的福，我还成。”海兰察生就的喜相，脸只是笑，说“我又要兵了，等万岁的旨呢！这把刀再带上，嘿，削铁如泥！双保险啦！”和珅笑：“是台湾的事儿吧？十五爷说过，这回要看你这老公爷的了！林文打一枝起事，多少次漏网了？记也记不清了，这次在岛上，看他溜到哪里去？”还要往下说，里叫：“万岁叫和珅晋见！”又拍拍海兰察肩笑着去了。

乾隆起初听得有漫不经心，手不住地抚着案上的黄玉镇纸，听得似乎话中有话，停了手：“旨意已经发去了，和珅，你是跟朕几十年的老人了，要留心上下左右和睦一心。你名字里有个‘和’字，朕昨晚写了一幅字，叫‘一堂和气’，挂在军机提个醒儿。一堂和气也就是一堂风，也吉利些…朕在位日久了，好就好在阿哥们里没有闹家务的，这一条比起圣祖爷还是聊足自的…”他话说开了，又忆起了当年世宗兄弟九王夺嫡惊心动魄的往事，回又说起下“虽然无事，能好无事最好。朕是六十年就要退居太上皇的，不能给儿孙留下后遗症不好料理…”

“是！”和珅答应了一声要辞，乾隆又叫住了他，语重心长斟酌着词句说：“…和珅呐，这些年你为朝廷理财，也维持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一些人…朕老了，不能事事

一边命从人递牌，笑着过去，拉着海兰察的手寒暄：“海公，几时到京的？着实惦记着你啦！上回日本国人藤田迭我的两把倭刀，说是海底里的结的铁块锻的，试了试，我们的宝剑也不宝了——叫人送一把给你，可还中用？”说着又拍海兰察肩“你是越老越神了，好板儿！”他又说又笑还夹着对过来近乎的人打手势问好致意，就亲到十分。

和珅怔了半日，才发觉自己走神儿，这指定就是嘉亲王颙琰，但皇帝不说破，自己当然也不能说破，只糊说：“这几年才们迫随十五爷为皇上效命办差，军机和朝野上下都还是宾服的，方才在西华门见着了海兰察，说要求见万岁，不知奉旨了没有？他大概也先去见的嘉亲王。”

和珅像个初起蒙的三家村小学生，端正坐着望乾隆说话，心里在想着这些枝叶蔓生的议论里的真髓，这就是他与刘墉阿桂的不同之：刘墉阿桂都是自己一大堆事等着要，一大堆话要回乾隆，不大懂得上了年纪的人见别人聆听自己讲话；急着要等乾隆说完，赶快回奏事情，不晓得寻乾隆的话儿趁机回事儿，觉得乾隆嘴碎，不愿意也不耐烦寻乾隆的话中主题——乾隆这话虽唠叨，和珅却明白，他想当太上皇，又不放心儿们能像自己那样“夙夜求治、勤政民”把江山治理好，对“太阿旁移”有一份说不的担忧。正顺着这思路往里想，乾隆又叹：“就看下一代了，瞧他们的了！圣祖收台湾，朕不能台湾，台湾的事情下来，要认真预备禅让的事，有了十全武功，朕成十全老人，才不在了上苍对朕仁人民抚绥江山一片厚意啊！”“皇上，”直到乾隆说得兴尽，和珅淡淡一笑“一土不安皆宰相之责，台湾有小，是才们办差不力用心不到的过错。皇上要造十全武功，让福康安渡海安定一下亦无不可。十全武功十个老人，那是古今完人的至福，多么令人神往！圣祖也没有过的呢！就台湾而言，实在电不足堇劳圣忧的，可以算一笔账，台湾本府有一万二千名常驻营兵，加上增援的一万三千余名，是二万六千上下，兵力上是朝廷占上风，兵火枪弓箭火药粮军饷更不待言，即使不兵，也是必胜券的事！”

乾隆仍旧情神矍烁，已经在外练了一趟剑，刚刚东阁，见和珅来，一边手指着杌命坐，一边用巾揩面，说：“昨晚门下钥前颙琰来见，台湾的事不能再拖了——他足说了有半个时辰——朕已经发旨，海兰察来见，由福康安为主，兵平贼！”这才坐下，又“么么小丑梁，想不到要兴大兵！”

和珅吓了一，飞快看了乾隆一，觉得不是什么特指，才放下了心，说：“才不过是据理而言。主决意兵，才听主的，火速给福康安准备火药粮饷。”又顿了顿，说“方才主说起禅让的事，虽说是千古盛举，才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跟了主几十年了，不愿换主呢！凭是换了哪位爷，才照旧忠心耿耿，侍候您老万年龙归大海，再死心踏地侍奉下一代，岂不更好？”

“主说的是。”和珅赔笑，他心里突然一阵微微的失落——到底颙琰和乾隆是父，门即将下钥，还能来造膝密陈。就这一条天生的比别人便宜方便，想了想又：“主要造十全武功，福康安是福将，里有十五爷主持，台湾就那么个岛，不禁一打的。”

“自知者明，不是老的话？朕说过六十年禅让，皇天后土实皆闻之。退居太上皇，也还是你们的太主嘛…”乾隆语气中多少带了惆怅，仰脸轻轻叹息一声，却义笑了“自然之理嘛！…其实你已经知了新主是谁，年号的事再等几年再说，要取个吉利喜庆才好。”

“不兵？”乾隆皱了皱眉“那怕不是好事？可谁能保林文不能占据全台？万一站稳了全局优势，又何以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