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美人踏莎行

就在冒辟疆踏上进京之路时，董小宛已在苏州的阁楼望眼yu穿。她每天很早就站在窗前，眺望着那条烟柳朦胧的官dao，幻觉中常常看到冒公子乘着一匹白ma缓缓而来。有几次她都举起了手，猛然惊觉，又将手放下来，窘迫地看着shen后。

还好，惜惜没在楼上。

此时的南风，chui在shen上已经感到有点热。院子中的牡丹花也凋零了，夏天正从这方的大海上静无声息地袭来，却依旧不见冒辟疆的shen影。他在哪里？难dao仅是落花有意？难dao又是liu水无情？

董小宛站在窗前，窗外暮色苍茫，天边有几盏暗淡的灯，每盏灯都那么孤独。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过shen去，对着烛台的微光，审视握在手中的玉佩，它上面依稀还有冒辟疆的ti温。

董小宛叫惜惜拿出那本自己装钉的厚得像书似的本子，那上面写有许多诗词，篇篇令人心碎，都是怀念之词，前面几页上的字还有泪水染shi的痕迹。惜惜递给她时，脸上也挂着些泪痕，她比姐姐更忧伤。

董小宛随便翻开一页，这是前几天刚写的一首《蝶恋花·怀故人》。字下面画了一个孤独的人，惜惜说是冒公子的shen影。这时，惜惜双手撑住下ba，倚在她的膝上，听姐姐轻轻读给自己听：

香闺掩雾晓风去，杨柳风轻，败尽碧海席。

隔年残照难将息，阶底少红自成泥。

游絮如雪休伴雨，伴雨堪惊，公子醉未起。

目极黄昏暗凝尘，春满新枝伴鸦语。

惜惜觉得姐姐语气中有一点哭腔，忙又翻开一页，却是一首《踏莎行·怀人》：

红尘惹心，落蓊掩路。艳旗蒙灰无招数，当时轻别意中人，山远水水知何chu1。

泪滴如lou，山峦如雾。斜yang难照shen渊树。

无穷无尽冷离愁，凭空寄书雁不附。

哀怨之意直刺两人心底，泪水禁不住liu出来。惜惜泣不成声，再翻一页，又是一首《临江仙·怀故人》：

别后心扉jin锁，离人艳眉低垂。

花底幽梦惊似谁，秋千凭空dang，孤蝶任意飞。

去年春恨残迹，今番相思如灰。

惜弦暗诉情已悔，罗衣乘风去，挽得公子归。

再翻下去都是昨夜刚写的一些残句，却题为《别情》：

隔墙月下僧敲门，疑是郎归忘旧途。

披衣临窗窥，窘迫思怨妇。

揽镜暗惊心，良人自孤独。

秋池dang春水，郎骑梅花鹿。

董小宛的忧郁感染了全家，每个人都忧心忡忡，似乎人人都没有一个安宁的心绪。ting院中的植物也通人xing一般微微垂着tou。

陈大娘回tou望望楼窗前痴痴凝望的董小宛。独自嘀咕着：“今天一定要捎个有趣的消息让她开开心。”她径直出了门。

但是，她却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她匆匆忙忙跑回家，将门拴jin，仿佛有什么鬼魂要破门而入一样。她朝惜惜嚷dao：“妈呀！霍华、窦虎又回来了。”

正在修剪花枝的惜惜一惊，剪刀掉到地上，碰起一阵声响。董小宛猛然从幻觉中惊醒过来，她问dao：“发生什么事了？”

董家门前又热闹了。这一次，霍华和窦虎都lou出狰狞的面容，指使一干狼子，势在必得董小宛。原来，霍华犯了人命案，逃到广州躲了几个月，风声不太jin，又听说知府换了人，新任知府为了表示宽宏之心，特意赦免一批犯人。本来霍、窦两人在外地就觉得没家里自在，闻讯便悄悄回到苏州，差人去知府面前，使了银两，请几位捕快喝了酒，便安下心来。

董旻和狼子们讲情，无奈家中银子匮乏，些须纹银满足不了这些酒rou之徒，这帮狼子便撕下面pi，扬手给他一个耳光，他脑中一阵嗡嗡luan鸣之后，酒楼的天花板和灯笼便不停地翻动起来，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待他缓过神来才明白自己gun下了楼梯。一帮狼子正笑嘻嘻地从他shen边走过，有人还踢了他一脚，他腹bu一阵难受，刚才喝下的酒全吐了出来。

董旻满脸是血地回到家里。董家的人便闭门不出，每日忍受着墙外恶言秽语。只是忍受这些也罢了，那帮狼子却还要扔进许多死猫、死狗、破鞋、烂菜、死耗子之类的秽物，弄得整座院子都弥温着一gu腐臭的味dao。至于董家的生活，幸亏有个善良的撑船的刘二帮帮忙，也还勉强过得去。

狼子们眼见这家人没谁敢出门来，却没有困死在院子中，便使出恶xing子来，要砸开董家的门。听到院门轰隆隆的响，董小宛知dao这样僵持不了几天了，心里焦急，却无计可施，便横了心，叫大家将那些脏东西扔出去，索xing惹这帮狼子大干一场。董旻搬几段圆木抵住院门，陈大娘、单妈、惜惜一起动手，将死猫死狗之类朝院门外扔。门外的狼子未料有此一击，纷纷躲避，luan了阵脚。好大一会儿，才重新聚拢来。这次，他们朝院子砸去的却是砖tou石块，几个女人吓得纷纷逃进房中，只有董旻死死地抵住院门，院子中到chu1是乒乒乓乓的打击声和咔咔嚓嚓的砖tou碎裂声…

苏州乃富贵之地，游人如织，其中不乏富家公子，个个飘逸闲雅。两位骑着骏ma的逍遥书生显然不会更多地引人侧目。这两骑相伴而行，观赏着风光，在ma背上谈笑自若，过了桐桥，朝半塘缓步而来。他俩是冲着董小宛而来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