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纤手向鬓旁下一银钗，连那绔扇送庄生，权为相谢。庄生却其银钗，受其绔扇。妇人欣然而去。

田氏听罢，忽发忿然之，向空中把那妇人“千不贤，万不贤”骂了一顿。对庄生：“如此薄情之妇，世间少有！”庄生又四句：

假如不幸我庄周死后，你这般如似玉的年纪，难挨得过三年五载？”田氏：“‘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那见好人家妇女吃两家茶，睡两家床！若不幸到我上，这样没廉耻的事，莫说三年五载，就是一世也成不得。梦儿里也还有三分的志气。”庄生：“难说，难说！”田氏詈语：“有志妇人，胜如男。似你这般没仁没义的，死了一个又讨一个，了一个又纳一个，只别人也是一般见识。我们妇家一鞍一，倒是站得脚定的，怎么肯把话与他人说，惹后世耻笑？你如今又不死，直恁枉杀了人！”就庄生手中，夺过绔扇，扯得粉碎。庄生：“不必发怒、只愿得如此争气甚好。”自此无话。

饭罢，田氏将庄所著《南华真经》及老《德》五千言，和盘托，献与王孙。王孙殷勤谢。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草堂中间占了灵位，楚王孙在左边厢安顿。田氏每日假以哭灵为由，就左边厢与王孙攀话。日渐情熟，眉来

田氏在背后，闻得庄生嗟叹之语，上前相问——那庄生是个有之士，夫妻之间，亦称为“先生”——田氏：“先生有何事嗟叹？此扇从何而得？”庄生将妇人-冢，要土改嫁之言，述了一遍“此扇即-土之。因我助力，以此相赠。”

早知死后无情义，索把生前恩勾。

不是冤家不聚，冤家相聚几时休？

娘代一臂之劳。”那妇人方才起，个万福：“多谢官人！”双手将素白绔扇递与庄生。庄生行起法，举手照冢连-数扇，气都尽，其土顿。妇人笑容可掬，谢：“有劳官人用力。”

山前山后庄，也有晓得庄生是个逃名的隐士，来吊孝的，到底不比城市闹。到了第七日，忽有一少年秀士，生得面如傅粉，若涂朱，俊俏无双，风第一。穿扮的紫衣玄冠，绣带朱履。带着一个老苍，自称楚国王孙，向年曾与庄休先生有约，拜在门下，今日特来相访。见庄生已死，称：“可惜！”慌忙脱下衣，叫苍于行内取素服穿了，向灵前四拜，：“庄先生，弟无缘，不得面会侍教，愿为先生执百日之丧，以尽私淑之情。”说罢，又拜了四拜，洒泪而起。便请田氏相见，田氏初次推辞。王孙：“古礼，通家朋友，妻妾都不相避，何况小与庄先生有师弟之约。”田氏只得步孝堂，与楚王孙相见，叙了寒温。田氏一见楚王孙人才标致，就动了怜之心，只恨无由厮近。楚王孙：“先生虽死，弟难忘思慕，借尊居，暂住百日。一来守先师之丧，二者先师留下有什么著述，小告借一观，以领遗训。”田氏：“通家之谊，久住何妨。”当下治饭相款。

生前个个说恩，死后人人-坟。

田氏闻言大怒。自古：“怒废亲，怒废礼。”那田氏怒中之言，不顾面，向庄生面上一啐，说：“人类虽同，贤愚不等，你何得轻此语，将天下妇家看一例？却不歉人带累好人，你却也不怕罪过！”庄生：“莫要弹空说嘴。

过了几日，庄生忽然得病，日加沉重。田氏在床，哭哭啼啼。庄生：“我病势如此，永别只在早晚，可惜前日纨扇扯碎了，留得在此，好把与你-坟！”田氏：“先生休要多心！妾读书知礼，从一而终，誓无二志，先生若不见信，妾愿死于先生之前，以明心迹。”庄生：“足见娘志。我庄某死亦瞑目。”说罢，气就绝了。田氏抚尸大哭。少不得央及东邻西舍，制备衣衾棺椁殡殓。田氏穿了一素缟，真个朝朝忧闷，夜夜悲啼。每想着庄生生前恩，如痴如醉，寝俱废。

庄心下不平，回到家中，坐于草堂，看了绔扇，中叹四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