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几回无觅，忽闻里有声传。

“相公还吩咐得有一言动问：贵府小曾许人否？倘未许人，相府愿谐秦晋。”老泉：“相府议亲，老夫岂敢不从。只是小女貌丑，恐不足当金屋之选。相烦好言达上。但访问自知，并非老夫推托。”堂候官领命，回复荆公。荆公看见卷面换了，已有三分不悦。又恐怕苏小容貌真个不扬，不中儿之意。

东坡因小妹双微抠，复答云：

去年一相思泪，至今不到腮边。

见方为的，传闻未必真。若信传闻语，枉尽世间人。

从来大人家女眷庙香，不是早，定是夜。为甚么？早则人未来，夜则人已散。秦少游到二月初一日，五更时分就起来梳洗，打扮个游方人模样：裹青布唐巾，耳后两个石碾的假玉环儿，穿皂布袍，腰系黄绦，足穿净袜草履，项上挂一串拇指大的数珠，手中托一个金漆钵盂。侵早就到东岳庙前伺候。天黎明，苏小轿已到。少游走开一步，让他轿庙，歇于左廊之下。小妹轿上殿，少游已看见了：虽不是妖娆丽，却也清雅幽闲，全无俗韵。但不知他才调真正如何。

小妹额颅凸起，东坡答嘲云：

后来王-十九岁中了名状元，未几夭亡，可见小妹知人之明。这是后话。

是日老泉赴荆公之召，无非商量些今古，议论了一番时事，遂取酒对酌，不觉忘怀酩酊。荆公偶然夸奖：“小儿王-，读书只一遍，便能背诵。”老泉带酒答：“谁家儿读两遍！”

约莫焚

访事的得了此言，回复荆公，说：“苏小才调委实绝。

若论容貌，也只平常。”荆公遂将姻事阁起。不提。

这批语明说秦观的文才在大苏、小苏之间，除却二苏，没人及得。老泉看了，已知女儿选中了此人。吩咐门上：“但是秦观秀才来时，快请相见。余的都与我辞去。”谁知众人呈卷的，都在讨信，只有秦观不到，却是为何？那秦观秀才字少游，他是杨州府邮人。腹饱万言，空一世。生平敬服的，只有苏家兄弟，以下的都不在意。今日慕小妹之才，虽然炫玉求售，又怕损了自己的名誉，不肯随行逐队寻消问息。老泉见秦观不到，反央人去秦家寓所致意。

未前三五步，额先到画堂前。

少游心中暗喜。又想：“小妹才名，得于传闻，未曾面试。又闻得他容貌不扬，额颅凸，睛凹，不知是何等鬼脸？如何得见他一面，方才放心。”打听得二月初一日，要在岳庙烧香，趁此机会，改换衣装，觑个分晓。正是：

面见太爷，还有话禀。”老泉此时手足无措，只得将卷面割去，重新换过，加上好批语，亲手与堂候官收讫。堂候官：

却说小妹写罢批语，叫丫鬟将文卷纳还父亲。老泉一见大惊：“这批语如何回复得介甫！必然取怪。”一时污损了卷面，无可奈何，却好堂候官到门：“奉相公钧旨，取昨日文卷。

荆公：“倒是老夫失言，不该班门斧。”老泉：“不惟小儿只一遍，就是小女也只一遍。”荆公大惊：“只知令郎大才，却不知有令。眉山秀气，尽属公家矣。”老泉自悔失言，连忙告退。荆公命童取一卷文字，递与老泉：“此乃小儿王-窗课，相烦定。”老泉纳于袖中，唯唯而别。回家睡至半夜，酒醒想起前事：“不合自夸女孩儿之才。今介甫将儿窗课属吾定，必为求亲之事。这亲事，非吾所愿，却又无计推辞。”沉到晓。

小妹又嘲东坡下颏之长云：

原来苏东坡学士，常与小妹互相嘲戏，东坡是一嘴胡，小妹嘲云：

可惜二苏同时，不然横行一世。

新奇藻丽，是其所长；蓄雍容，是其所短。取巍科则有余，享大年则不足。

以后闻得相府亲事不谐，慕而来求者，不计其数。老泉都教呈上文字，把与女孩儿自阅。也有一笔涂倒的，也有不上两三句的。就中只有一卷文字得好。看他卷面写有姓名，叫秦观。小妹批四句云：

密地差人打听。

今日聪明秀才，他年风学士。

然虽如此，却因相府求亲一事，将小妹才名播满了京城。

梳洗已毕，取王-所作，次第看之。真乃篇篇锦绣，字字珠玑。又不觉动了个才之意。“但不知女儿缘分如何？我如今将这文卷与女儿观之，看他也不。”遂隐下姓名，吩咐丫鬟：“这卷文字，乃是个少年名士所呈，求我定。我不得闲暇，转送与小批阅，阅完时，速来回话。”丫鬟将文字呈上小，传达太老爷吩咐之语。小妹滴研朱，从批，须臾而毕。叹：“好文字！此必聪明才所，但秀气尽，华而不实，恐非久长之。”遂于卷面批云：

几回拭难到，留却汪汪两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