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叫讨了他八字来。与外甥合一合看。那看命的看得是一对上好到头夫妻,夫荣妻贵,并无冲犯。员外大喜,即央人去说合。那冯孺人见说是金三员外,晓得他本处财主。叫人通知了外甥杨大官人,当下许了。择了吉日,下了聘定,欢天喜地。
谁知杨素梅心里只想着凤生,见说许下了什么金家,好生不快,又不好说得出来。对着龙香只是啼哭。龙香宽解道:
“姻缘分定,想当日若有缘法,早已成事了。如此对面错过,毕竟不是对头。亏得还好;若是那一夜有些长短了,而今又许了一家,却怎么处?”素梅说:“说那里话!我当初虽不与他沾身,也曾亲热一番,心已相许。我如今痴想还与他有相会日子,权且忍耐。若要我另嫁别人,临期无奈,只得寻个自尽,报答他那一点情分便了,怎生撇得他下!”龙香道:
“姐姐一片好心固然如此,只是而今怎能够再与他相会?”素梅道:“他如今料想在京会试。倘若姻缘未断,得登金榜,他必然归来寻访着我。那时我辞了外婆,回到家中,好歹设法得相见一番。那时他身荣贵,就是婚姻之事或者还可挽回万一。不然,我与他一言面诀,死亦瞑目了。”龙香道:“姐姐也见得是,且耐心着,不要烦烦恼恼,与别人看破了,生出议论来。”
不说两个唧哝,且说凤生到京,一举成名,做了三甲进士,选了福建福州府推官,心里想道:“我如今便道还家,央媒议亲易如反掌;这姻缘仍在,诚为可喜;进士不足言也。”
正要打点起程,金员外家里有人到京来,说道:“家中已聘下了夫人,只等官人荣归毕姻。”凤生吃了一惊,道:“怎么?聘下了什么夫人?”金家人道:“钱塘门里冯家小姐,见说才貌双全的。”凤生变了脸道:“你家员外好没要紧!那知我的就里?连忙就聘做什么?”金家人与金旺多疑怪道:“这是老员外好意,官人为何反怪将起来?”凤生道:“你们不晓得,不要多管!”自此心中反添上一番愁绪起来。正是:
姻事虽成心事违,新人欢喜旧人啼;
几回暗里添惆怅,说与旁人那得知?
凤生心中闷闷,且待到家再作区处,一面京中自起身,一面打发金家人先回,报知择日到家。
这里金员外晓得外甥归来快了,定了成婚吉日,先到冯家下那袍段钗-请期的大礼。他把一个白玉蟾蜍做压钗物事。
这蟾蜍是一对。前日把一个送外甥了,今日又替他行礼,做了个囫囵人情。教媒婆送到冯家去,说:“金家郎金榜题名,不日归娶,已起程,将到了。”那冯老孺人好不喜欢。旁边亲亲眷眷看的人那一个不啧啧称叹道:“素梅姐姐生得标致,有此等大福!”多来与素梅叫喜。
谁知素梅心怀鬼胎,只是长吁短叹,好生愁闷,默默归房去了。只见龙香走来道:“姐姐,你看见适才的礼物么?”素梅道:“有甚心情去看他!”龙香道:“一件天大侥幸的事!好叫姐姐得知。龙香听得外边人说:那中进士聘姐姐那个人,虽然姓金,却是金家外甥。我前日记得凤官人也曾说什么金家舅舅。只怕那个人就是凤官人,也不可知。”素梅道:“那有此事?”龙香道:“适才礼物里边,有一件压钗的东西,也是一个玉蟾蜍,与前日凤官人与姐姐的一模二样。若不是他家,怎生有这般一对?”素梅道:“而今玉蟾蜍在那里?设法来看一看。”龙香道:“我方才见有跷蹊,推说姐姐看,拿将来了。”
袖里取出,递与素梅看了一会,果像是一般的;再把自家的臂上解下来,并一并看,分毫不差。想着前日的情,不觉掉下泪来,道:“若果如此,真是姻缘不断。古来破镜重圆,钗分再合,信有其事了。只是凤郎得中,自然说是凤家下礼,如何只说金家?这里边有些不明。怎生探得一个实消息?果然是了,便好。”龙香道:“是便怎么?不是便怎么?”素梅道:
“是他了,万千欢喜,不必说起。若不是他,我前日说过的,临到迎娶,自缢而死!”龙香道:“龙香到有个计较在此。”素梅道:“怎的计较?”龙香道:“少不得迎亲之日,媒婆先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