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散彼聚，东民巷中，十一国公使正在外团领袖西班牙公使署中集会。因为前一天回复总理衙门，要求展限京，并派兵护送的照会，在末尾声明，希望这天上午九钟获得答复，期限已到，并无消息，需要会商一步的行动。

许景澄的声音也不，他说：“伤害使臣，毁灭使馆，情节异常重大，国际际上，少有这样的成案，请皇上格外慎重。”

“皇太后圣明…。”

皇帝只想找一个人帮他说话，借那个人的，万不可战的理由。此时心境如落求援，唯求有所凭借，他非所问，因而举动遽失常度，竟从御座中走了下来。

立山颇意外。他一向只廷的杂务，庙堂大计，不但他有自知之明，从不敢参预意见，慈禧太后亦从来没有问过他，这天无非随班行礼，听听而已。那知居然会蒙垂询，一时愣在那里，无法作答。

“我在昨天派人另外通知中国的‘外’，约定今天午前十一钟去拜访，现在时间将到，不能不赴约会。”

说到最后一句，不觉哽咽。皇帝的声音本就不，所以益觉模糊，在慈禧太后听来，变成“你要救我！”顿时气怒加，许景澄的答奏，也就听不清楚了。

十一个公使中，胆怯的居大半，因此德国公使克林德所提，依照前一天照会，不得答复，即由全往总理衙门当面涉，不妨照预定步骤办理的建议，反应冷落。有人主张投票表决此一提议，有人又以为应该另觅其他途径，议而不决，扰攘多时，克林德要退席了。

许景澄当然亦被动得哭了，袁昶就跪在许景澄旁，大声说：“请皇上不必伤心，及今宸衷独断，犹可挽回大局。”

这是着皇帝亲宣战。如果慈禧太后单独作了决定，皇帝自然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而明知不可为而为，只为逞一时意气，不顾亡国之祸，却又将断送二百多年大清天下，万死不足以赎的奇祸大罪，加在完全违反本心的皇帝上，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你也不必多说！”慈禧太后打断了立山的话，而且神亦很严厉。接着，便以快刀斩麻的手法，作了结论：“今日之下，不是我中国愿意跟洋人开衅，是洋人欺人太甚，得中国不能不跟他周旋到底。”说到这里，用极威严的声音向皇帝说：“皇帝，你跟大家亲说明白！”

说罢“冬冬”地碰了两个响。

这条在明朝为王府所萃，清为贵

这一说将立山惹得心火发，毫不畏缩地当面向慈禧太后告载漪一状：“首先主张开战的是端王，如今退洋兵，应该端王当先。才从来没有跟洋人打过，不知端王凭什么指才跟洋人有勾结？倘有实据，请端王呈上皇太后、皇帝，立刻将才正法，死而无怨。如果没有证据，血人，他是郡王，才拿他莫可奈何，只有请皇太后替才作主。”

看载漪有词穷的模样，慈禧太后有些着急，急切之间，只想找个亲信为载漪声援，所以一看到立山，毫不思索地说：“立山，外面的情形，你很明白，你看义和团能用不能用？”

”皇帝冷笑了，是不屑与言的神情，但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董福祥骄而难驭，各国兵利，又怎么可以拿回相比？”

大家都劝他不要去，而克林德持不能示弱，于是会议亦告结束。因为各国公使的想法相同，京林德此去，必有结果，至少亦可探明中国政府最后的态度，等他回来之后，据他的报告，再来采取适当的对策是比较聪明的办法。

这一下，变成慈禧太后大意外，原来指望他帮载漪说话，谁知适得其反。气恼之下，还不曾开，载漪可忍不得了。

“用拳民就是取他们的忠义之心，何必问他们的法术？”载漪厉声说：“立山一定跟洋人有勾结，所以今天廷议，居然敢替洋人辩！请皇太后降旨，就责成立山去退洋兵，洋兵一定听他的话。”

不过，这只是极短的片刻。定一定神立刻便有了话，是未经考虑，直抒臆的话：“拳民本心并不坏，不过，他们的法术，不灵的居多。”

“载漪！”慈禧太后觉得他太荒谬了，大声呵斥着“这那里是闹意气的时候！”

这“宸衷独断”四字，恰又着皇帝的内心的隐痛，益发泪如雨下。见此光景，慈禧太后厉声喝：“这算什么统！”

走下御座之前，已选定了一个人，就是许景澄。他跪得并不太远，但偏在一边，离皇帝近，离太后远，皇帝三两步走到，抓住他的手说：“许景澄，你是过外洋的，又在总理衙门办事多年，外间的情势你总知。这能战不能战，你要告诉我！”

“你是汉！”恼羞成怒的载漪，就在御前咆哮：“外面多少人在说，你住酒醋局，挖个地通西什库，送面送菜，不叫洋人跟洋的教民饿死…。”

这一喝，吃惊的不是臣，而是皇帝，不自觉地松了手，掩袂回，等他吃力的重回御座，慈禧太后已经示意御前大臣，结束了廷议，成个不而散的局面。

于是克林德坐上他的绿呢大轿，随带通事，以及两名骑的侍从，了东民巷，由王府井大街迤逦而去。

然而积威之下，又何能反抗？皇帝有反抗的决心，但缺乏反抗的力量，此时此际，有如落而将灭，只要能找到外援，那怕是一块木板，或者任何一样可资攀缘而脱险的东西，都会寄以全的希望。

也知应该慎重，然而自己何尝作得来半分主？转念及此，万委屈奔赴心，一时悲从中来，拉着许景澄的衣袖，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