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难题了！办是非办不可，要办又怕闯更大的来。载漪左想右想，只觉得窝透，气得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嘴“早知义和团是这么一帮不通人的畜生，”他自似地说：“那个孙王八旦才愿意招惹他！”

“何谓代？”载澜率直相问。

意在言外，不难明白，让大师兄抓几个人来，作为戕害庆恒的凶手，正法示众，以作代。这一层大师兄当然谅解，但也还有一个换条件。

载漪倒一冷气。所谓“黑团”是闯祸来，诘责时的托词。其实有何黑白之分？不想大师兄居然以此为遁词，真的认为有黑团。这可不能不防！

庄王与载澜见此光景，相偕退。回到总坛——就设在庄王府，找大师兄去情商。

提到荣禄，大师兄有胆寒，便即问：“怎么个办法？”

“王爷，”李莲英不接他的话，自己说：“请赶快回府吧！义和团在闹事。”

“汉？”载澜诧异：“怎么会？”

“才决不敢这么欺骗老佛爷！”载漪答说：“而况荣禄也这么奏过老佛爷的。”

载漪一惊！义和团闹事不足为奇，何以要请自己赶快回府，莫非义和团竟混帐得敢扰到自己上？这样一想，大为不安，连话都顾不得多说，急急离回府。

载漪少不得还要跪安。等一退来，发觉李莲英在走廊上，料知自己被骂得狗血的倒霉样，都落在太监中了。不由得脸上发烧，讪讪地说：“迅雷不及掩耳。”

“荣禄是误信人言，后来跟我奏明了。我还不相信他的话，以为他是替洋人说话，就因为有你这么个照会送来。谁知是假的！”慈禧太后忍不住激动了：“你这样不知轻重，狂妄胡闹，上负国恩，也教人寒心。这多少天以来，你包藏祸心，翻覆狡诈，我都知，洋人果然攻京来，你看吧，我第一个就要你的脑袋！简直是畜牲，人如其名。”

一回去才知了件令人痛愤而又大惑不解的事，义和团将副都统庆恒一家老小都杀掉了，最后连庆恒本人亦送了命！而且死得很惨，是七手八脚打得奄奄一息，方始一刀了帐。

“当然是有钱有势的人！”

“是的！他们今天能杀庆恒，明天就能杀你我。”载漪又说：“再者，上一定会问。老佛爷已经不大信任团众了，知了这件事，说一句：‘好啊！你们说义和团怎么忠义，怎么勇敢，如今西什库攻不下来，反而杀了你的营务总办！我看，就快来杀你了！’那时候，叫我怎么回奏。”

“二哥，你也别抱怨了。”载澜说：“只有一个办法，可还得先跟掌坛的大师兄说明白，悄悄儿抓几个人来开刀，发一上谕，把这个遮盖过去。”

大师兄沉未答，意思是有些顾忌了，载澜乘机说：“大师兄，咱们自己人说话，这件事还是咱们自己办的好。不然，上一定会派荣仲华查办，他的鬼样很多，可不能不防。”

“喔！”载澜急急问：“是谁？”

“他平时剋扣军饷，压制团中弟兄。要兵没有兵，要援兵没有援兵，完全是二吃里扒外的样啊！”“大师兄，话不是这么说。”庄王正说：“如果庆恒真有这行为，朝廷自有王法，拿问治罪，才是正办。如今义和团有理变成没理，这件事不办，军心涣散，不待洋人京，咱们自己先就垮了！”

“反正是黑团的，咱们抓几个黑团来正法，不就结了吗？”载澜接着说：“当然，谁是黑团，还得大师兄法鉴定。”

“那不能！”庄王断然说：“如果不办，威信扫地，反而后患无穷！”

载澜仔细思索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个人，顿觉神大振。

大师兄原是装模作样，信胡诌。一听载澜提立山，他也知，此人豪富名，但在慈禧太后面前很得，如果动他的手，说不定搞得不好收场。如今看载澜大有掀一场是非之意，乐得放他一把野火，以便趁火打劫。

“不错。”载澜很快地问：“怎么样才

“好！”载漪咬一咬牙说：“既有黑团，咱们就抓黑团！这样无法无天，不要造反吗？”

于是立刻将庄王与载澜请了来商议。这两个人的意见不同，庄王觉得义和团不受羁勒，已成隐患，应该及早治。而载澜认为义和团还有用，须以手段驾驭，同时亦须顾虑到义和团为了攻不下西什库，就象饿极了而被激怒的猛兽那样，治不善，很容易激意想不到的变故。

想停当了，便即答说：“朝廷的大臣，少不得要对他客气三分。总得让他心服服。”

“这，”载漪大地了气：“莫非就罢了不成？”

“连文冲外放，不是你保的吗？”慈禧太后冷笑着说：“哼，大概你也知纸里包不住火，迟早有败的一天，所以把连文冲京师去，好把责任往他上推！”

又骂到他那个“狗名”了！载漪真恨不得把当初宗人府替他起名为“漪”的那个人，抓来杀掉。而就在自己气愤无可发之时，慈禧太后与皇帝已经起离座了。

庆恒是载漪的亲信，现领着虎神营营务总办的差使，即为虎神营实际上的当家人。虎神营与义和团等于一家，自己人杀自己人，所为何来？

“大师兄，”载澜说：“这件事搞得实实在在太不对了！有是亲者痛、仇者快，窝之至。如今上震怒，总得想个法搪才好！”“庆恒早就该杀了！两位知不知，他是汉？”

“西什库的大、二，困在他们的鬼教堂里，算起来日不少了，居然还没有饿死！这件事，”大师兄用平静而定的语气说：“要有代！”

“这是黑团的好事！”住在端王府的大师兄说：“真团都是受了黑团的累，以致诸神远避，法术都不灵了。”

“当然有人挖了地，私运粮到鬼教堂。这个人，我已经算到。不过，不便动手。”

“办一办当然未始不可。”载澜说：“不过千万不能派兵到事的地方去搜查抓人。不然，死的人还要多！”

“大师兄，”他问：“你是指尚书、总内务府大臣立山？”

“唉！”载漪长叹一声：“你瞧着办吧！我的心得很。”说完，颓然倒在椅上，自语着：“作的什么孽？好好的日不过，来坐这大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