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拳坛,其中或者可以找到黄表纸。
找到那里,果不其然,地上有张践踏过的黄表纸,脏而不破,勉强可用,吴永将它裁成两寸宽的纸条,很用心地搓卷成纸煤。一共磋成八根,完好可用的却只得一半,但已足可交差。
呈进纸煤不久,但见门帘一掀,慈禧太后由李莲英陪侍,捧着水烟袋缓步而出,站定了一面自己吹着纸煤吸水烟,一面左右顾视,意态已近乎悠闲了。
一眼发觉躲在厢房中待命的吴永,慈禧太后立即用纸煤儿招一招,喊道:“吴永!”
“臣在!”吴永答应着,闪了出来,顾不得院子里的泥泞,跪了下来候旨。
“这次出行太匆促了,什么衣服都没有带。这里已是关外了,天很冷,你能不能想法子预备一点御寒的衣服?”吴永想了一下答说:“臣妻已故,镜奁衣箱,都存在京里。署中并无女眷,不过臣母有遗下来的几套穿衣,恐怕粗陋不足用。”
“能够保暖就可以了。不过皇帝的穿衣亦很单薄,还有格格们都只得身上一套衣服。你能多预备一点更好。”
“是!臣回臣的衙门里,立刻检点进呈。”
“好!你可以先回去料理,我跟皇帝也快要动身了。”慈禧太后又说:“我坐延庆州的轿子到这里,轿夫很累了,这里能不能换夫子?”
“臣已经有预备了。”
“延庆州的轿夫很好。这里换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象延庆州的轿夫那样?”
“都是官夫,向来伺候往来差使惯了的,应该都差不多。”
“人家伺候大官儿,不知道多少?”李莲英在一旁插嘴:
“岂有连轿子都抬不好的道理!”
于是吴永在泥泞中跪安退下,接着便有懿旨,传呼起銮。这一次慈禧太后坐的是吴永的轿子,延庆州的轿子归皇帝乘坐。吴永在门外报名跪送之后,随即由间道策马回城,东门已经洞开,义和团则殊无踪影,一问才知道,此辈已经得到消息,扈从的官兵不少,怕遭毒手都逃走了。
行宫预备在西门,本是招待过往达官的一处行台,房舍本就宽整敞亮,只要洒扫清洁,加上铺陈,便觉粲然可观。这件事,吴永托了他的至亲在办,十分用心,里里外外,不但张灯结彩,而且贴上许多梅红笺纸的门联,虽都是尧天舜日之类的老套,但纸新墨浓,显得很有精神,吴永颇为欣慰。
不过有个景象很不妥当,城中因为畏惧乱兵,家家双扉紧闭,街如死市,气象萧索,便即多派差役,找着地保,逐家通知:“居民一律启户,门外摆设香案,有灯彩的悬灯彩,否则亦当用红纸张贴。大驾到时,不必回避,尽可在门外跪着看,不过不准喧哗乱动。”
刚办了这件事,打前站的太监已到,陪着看了行宫,满意之余,不觉感慨:“今天总算到了地头了!”
除了御膳以外,还得供应扈从的王公大臣、大小官员、随驾士兵的伙食。王公大臣的“一品锅”毕竟有限,大小官员、太监、士兵的人数不少,只有以大锅菜相饷。怀来县向来没有猪肉铺,由县衙门里的厨子亲自动手,宰了三头猪,留下上肉供御膳,猪蹄作一品锅,其余的皮肉脏腑,加上蔬菜,烂煮成几大锅杂脍,不问身分,每人一杓菜,一碗粥,另外两个黑面馍。但供应不能遍及,难免骚扰,如说为了觅食,还情有可原,而事实上不止于此。因此,吴永除办大差以外,还得接受百姓的呈诉,真有焦头烂额之感。
到得下午五点钟,天犹未黑,而传膳已过,慈禧太后再次召见吴永,她穿的是吴老太太所遗的一件呢夹袄,皇帝穿的是吴永的蓝湖绉夹袍与玄色宁绸马褂,威仪稍整,与榆林堡所见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很难为你!差使办得这样子,真不容易了。”慈禧太后说道:“我跟皇帝只住一两天,不至于过分累你们。你差使上如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这一下,吴永自然想起士兵的骚扰,当即据实陈奏。慈禧太后一听便皱眉了。
“这些人实在可恨!我在路上已吩咐马玉昆严办,一次正法了一百多人,枭首居庸关,那知道还是不能禁止。如今我只有特许你,遇有士兵抢掠,不问是谁的队伍,准你拿住了就地正法!”
等吴永领旨退出,慈禧太后随即召见军机,依旧是庆王领班,连刚毅、赵舒翘,一共三个人,行完了礼,静静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