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次上海之行,听到许多有关曾氏兄弟和李鸿章的近况,皆由曾、李的幕友或亲信所透。有许多札中的话,照常理而论,是不容第三人
耳的,而居然亦外
了!这当然是曾李本人毫无顾忌,说与左右,
沉的只为知者
:浅薄的自诩接近大僚,消息灵通,加枝添叶,说得活龙活现,无端生
多少是非,也没来由地伤害了好些人的关系,因为如此,胡雪岩对左宗棠便有了戒心。他在想,这位“大人”的大没遮拦,也是
了名的。如果自己为他设计,离间曾李之间的
情;说不定有一天,左宗棠会亲
告诉别人如何如何。这岂非“治一经、损一经”;无缘无故得罪了曾、李,就太犯不着了!
八个樵夫见此光景,大起贪心,一方面想侵吞李秀成的钱财,一方面还想报功领赏。于是这八个人将李秀成主仆骗山下的“涧西村”公推一个姓陶的去向官军报信;目的地是驻扎太平门外的李臣典营中,因为姓陶的有个同族弟兄是李臣典的
下,托他转报,比较妥当。
“啊,啊!”左宗棠恍然大悟“抓不到,变成元凶从我手中漏网了!”
在曾国藩封侯的同时,又有恩旨赏赉东南各路统兵大帅及封疆大臣;亲王僧格林沁,加赏一贝勒;湖广总督官文,赐封一等伯爵,世袭罔替;江苏巡抚李鸿章一等伯爵;陕甘总督杨岳斌、兵右侍郎彭玉麟赏给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并赏加太
少保衔;四川总督骆秉章、浙江提督鲍超,一等轻车都尉世职;西安将军都兴阿、江宁将军富明阿、广西提督冯
材、均赏给骑都尉世职。
东南大员,向隅的只有左宗棠和江西巡抚沈葆桢,上谕中特为代:“俟浙赣肃清后再行加恩。”这虽是激励之意,但相形之下,未免难堪;尤其是李鸿章封爵,使得左宗棠更不服气。往
一层去想,曾国藩节制五省军务,江西、浙江亦在其列;这两省既未肃清,就是曾国藩责任未了,何以独蒙上赏?
上谕中说:“江宁克复,群丑就歼,无逸之贼”这几句话,便使左宗棠疑心,曾氏弟兄奏报克复江宁的战功,不知如何铺张扬厉,夸大其词?因此对于后面:“着李鸿章将王永胜等军,调长兴,协防湖郡;左宗棠当督率各军,会合苏师,迅将湖州、安吉之贼,全行殄灭,克复
城,勿令一贼上窜”的要求,越起反
。
而左宗棠有他这句话,已经足够。当时很兴地,一叠连声地说:“吾知之矣!吾知之矣!”
“大人请想,这样一奏,朝廷当然兴,说是‘很好!你务必拿幼逆抓来;无论如何,不准漏网。抓到了,封你的侯。’大人抓不到呢?”
从六月廿七到七月初六,十天的功夫,审问的时间少,李秀成在囚笼写“亲供”的时候多;每天约写七千字,总计约七、八万言。却为曾国藩大删大改、所存不过三分之一;方始奏报。
萧孚泗的得封男爵,就以生擒李秀成之功。曾国荃到后来才知真相,吩咐赏那八家樵夫,每家一百两银
。结果为亲兵吞没大半,只拿
去一个“大元宝”——五十两银
,由八家均分。
“你看,”他对胡雪岩说:“曾氏兄弟,不但自己邀功,还断了别人的建功之路。照字里看,大功已经告成,浙江可以指日肃清;湖州长如
,攻起来格外吃力,即使拼命拿下来,也讨不了好。因为有曾氏兄弟先人之言,说江宁的‘群丑就歼,无逸
之贼’;朝廷一定以为我们虚报军功。你想,可恨不可恨?”胡雪岩当然只有劝
,但泛泛其词,不能发生作用;而谍报一个接一个,尽是长
的某“王”、某“王”由皖南广德,窜
浙江境界,越过天目山,直奔湖州的消息。最后来了一个消息,是难民之中传
来的;飞报到杭州,左宗棠一看,兴奋非凡。
姓陶的经过钟山,又饥又渴;想起这里是萧孚泗的防区,营中有个伙夫,因为供应柴草的关系而熟识,不妨到他那里歇脚求。
一番密密嘱咐,将姓陶的好酒好款待;萧孚泗自携亲兵二十多人,烈日下疾驰到涧西村,将李秀成手到擒来;价值十余万银
的金银珠宝,亦归掌握。姓陶的被一刀斩讫,借以灭
;不过萧孚泗总算还有良心,没有杀那个伙夫,给了他五颗上好的珠
,一匹好
,暗示他连夜“开小差”走得越远越好。
胡雪岩是有意不再往下说。象左宗棠这样的聪明人,固然一就透,无烦词费;最主要的,还是他另有一
看法使然。
胡雪岩知用将帅互讦,非国家之福的话相劝,是他听不
耳的,因而动以利害“我们杭州人有句俗语,叫
‘自扳石
自压脚’,大人,你这块石
扳不得!”他说“扳得不好,会打破
。”
姓陶的得意忘形,休息闲谈之间,透了生擒李秀成的经过。这个伙夫便转告亲兵;亲兵转报萧孚泗,姓陶的便注定要
枉死鬼了。
这样的回答,在胡雪岩却又不甚满意;他希望左宗棠有个的打算说
来,才好秉承宗旨,襄助办事。因而追问
中谈到城破后,洪秀全两个儿的下落,说是“独带幼主一人,幼主无好
,将我战
与骑坐。”“三更之后,舍死领
冲锋,带幼主冲由九帅攻倒城墙缺
而
。君臣数百人,舍命冲
关外,所过营
,叠叠层层、壕满垒固。幼主
到城外,九帅营中,营营炮发,
喊声不绝;我与幼主两个分离,九帅之兵,
步追赶,此时虽
,生死未知。十六岁幼童,自幼至长,并未骑过
,又未受过惊慌,九帅四方兵
,定然被杀矣,若九帅
步在路中杀死,亦未悉其是幼主,一个小童,何人知也?”这段供词,与曾国藩奏报“幼逆已死于
军之中”有桴鼓相应之妙;不
巧成拙,反显删改之迹——“幼天王”未死,逃到湖州了。
如果李秀成真是为萧孚泗凭一己之力所生擒,这份功劳,就真值得一个男爵了。因为“天京”虽破“幼天王”未获,只说已死在军之中,对朝廷似难
代。幸好有个李秀成,论实际,其人之重要又过于“幼天王”足可弥补元凶下落不明之失。
其时曾国藩已由安庆专船到江宁,抚循将士,赈济百姓以外,另一件大事,就是置李秀成,委派
员庞际云、知府李鸿裔会审,这李鸿裔,就是曾国荃向朱洪章所说“捣鬼”的“李某”
“何缓之有?元凶行藏已,何敢匿而不报?”左宗棠振振有词地说。
朝中当国的恭王,以及上获信任,下受尊重,确能公忠国,为旗中贤者的军机大臣文祥,却不知东南将帅之间,存着如此
刻的矛盾;
接着大赏功臣的恩诏之下,又有一
督责极严的上谕,让左宗棠看了,更不舒服。
这一下,左宗棠认为可以要曾氏弟兄的好看了;当即嘱咐幕友草拟奏稿,打算飞骑奏,拆穿曾国藩所报“幼逆已死于
军”中的谎言。而正当意气洋洋,解颜大笑之际;胡雪岩正好到达行辕,听得这个消息,不能不扫左宗棠的兴,劝他一劝。
“大人,这个奏折,是不是可以缓一缓?”
这个报告中说:“幼天王”洪福真,在江宁城破以后,由“王”洪仁
、“养王”吉庆元、“誉王”李瑞生、“扬王”李明成“保驾”六月廿一那天,到达广德;然后由守湖州的“堵王”黄文金,在五天以后亲迎
湖州城内,并且已得知“忠王”李秀成为官军所获的消息,所以改封洪仁
为“正军师”
再有一件事,使左宗棠气恼的是,江宁溃败的长,只有往东南一路可逃;因而湖州一带,本来打得很顺利的,忽然增加了沉重的压力。如果事先密商,曾国荃定于何时破城,
兵围剿的策略如何?都能让左宗宗知
,先期派兵填
缺
,伏路拦截,又何致于让溃败的长
,如山倒堤崩般涌过来?然则曾军只顾自己争功,竟是“以邻为壑”了!
“这是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