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之泥中，厕之-下，敢不惟命。则当以婢礼见。然恐非太师四远求才之意也。此贱妾自揣者如此，幸太师明示。”

冷绛雪听了，也不告坐，竟公然坐下：“盖闻天、地、人谓之三才，故一言才而天、地、人在其中矣。以天而论，风、云、雪、月发亘古之光华；以地而论，草、木、山、川结千秋之秀。此固陰二气之良能，而昭著其才于乾坤者也。虽穷日夜语之而不能尽。姑置勿论。且就人才言之，圣人有圣人之才，天有天之才，贤人有贤人之才，宰相有宰相之才，英雄豪杰有英雄豪杰之才，学士大夫有学士大夫之才。圣人之才参赞化育，贤人之才敦立纲常，天之才治平天下，宰相之才黼黻皇猷，英雄豪杰之才斡旋事业，学士大夫之才奋力功名。以类而推，虽万有不同，皆莫不有一段不磨之才，以自表见于世。然非今日明问之所注也。今日明问之所注，则文人之才、诗人之才也。此才，谓之。诚有之，而非之所能尽该；谓之学，学诚有之，而又非学之所能必至。盖学以引其端，而以成其灵。苟学足生，则有渐引渐长、愈愈奇、倒峡泻河而不能自止者矣。故有时而名成七岁，有时而倚万言，有时而醉草蛮书，有时而织成锦字，有时而序膝王之阁，有时而静咏池塘之草。至若班姬之，千古香；谢女之，一时擅。此又闺阁之天生，而添香奁之者也。此盖山川之秀气独锺，天上之星下降，故心为锦心，为绣，构思有神，抒腕有鬼；故挥毫若雨，泼墨如云，谈则风生，吐则珠落。当其得意，一段英英不可磨灭之气，直吐于王公大人前，而不为少屈；足令卿相失其贵，王侯失其富，而老师宿儒自叹其皓首穷经之无所成也。设非有才，安能凌驾一世哉？虽然，孔有才难之叹，天后有失才之悲；每凭吊千秋，奇才无几，俯仰一世，未见多人。故冷绛雪不鄙裙钗，自忘幼小，而敢以女才自负。以上达于太师之前，而作青云之附。不识太师能怜而使得扬眉吐气于太师之前否？”山显仁听了，伸眉吐，不胜惊喜。因对夫人：“妙论，妙论！我只闺阁文章之名独为吾儿山黛所擅，不意又能有此女。真奇怪，前日钦天监奏才星下降，当生异人，果不虚矣。此女当如何相待？”罗夫人：“且待见过女儿，看女儿如何相待，再作商量。”山显仁：“夫人之言有理。”因命赐茶。

山显仁听了这许多议论，心下暗喜：“此女齿牙伶俐，词语慷慨，不独才，且有侠气，真可也。”因又笑问：“你说宾礼相见为宜，且问你，宾礼如何行？”冷绛雪：“行宾礼，则太师起而西向立，夫人起而东向立，冷绛雪北面而拜；每拜，太师答以半礼，夫人回以一福。四拜毕，太师、夫人命侍妾掖之起；太师、夫人北向坐，冷绛雪傍坐，赐茶，问以笔墨之事。此宾礼也。”山显仁又问：“记室之礼如何行？”冷绛雪：“论记室礼，受职有属，则太师，夫人坐于上，冷绛雪趋拜于下。拜毕，赐坐于旁，有问则起立而对。此记室礼也。”山显仁：“婢礼如何？”冷绛雪：“婢则匐伏叩而已，何礼之有？”山显仁笑：“行宾礼亦不难。但宾者，主之朋也，必见闻远，议论风生，方足与主人酬酢。你小小女，亦能之乎？”冷绛雪：“若酬酢不能，安敢自称才女，而轻数千里，远献于相府？”山显仁：“你既自称才女，且问你，何以谓之才？”冷绛雪：“才之甚大，其论甚长，若草率奉答，又不足以副明问；毕陈，恐非立谈之可尽。”山显仁笑对罗夫人说：“此女小小年纪，大言。见我拜也不拜一拜，倒思量坐谈，岂不好笑。”罗夫人：“看他姿容举动不像个下人，便与他坐下也不妨，且看他说些甚么。”山显仁：“既夫人这笔说。”就叫侍妾移一张椅在旁边，说：“你且权坐了，细讲‘才’字与我听。”

茶罢，就着几个老成侍妾领他内，去见小。临行，山显仁又吩咐冷绛雪：“我家小乃当今圣上御笔亲书才女之匾，又特赐玉尺，以量天下之才；又赐金如意以择婿，十分。前日，许多翰苑名公都被他考倒。他心骄傲，你见他须要小心，不比我老夫妻怜你幼小，百般宽恕。”冷绛雪：“但恐小才不真耳，若果系真才，哪有才不才之理？太师、夫人但请放心。”遂同了侍妾，径内来。

到了卧房楼下，侍妾叫冷绛雪立住，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