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

夫以梦霞之病、之时，病之境、病之情，极人世之至苦。不病尚难以支持，既病决无幸生之望，而孰知事竟有不然者。三日之前，病见其增；三日之后，病见其减。未几而梦霞已离床而起，二竖退舍，占勿药之喜矣。奇哉此病，其来也无踪，其去也无影，阅者诸君，阅至梦霞病中亦曾念及梨娘乎？多情之崔父，犹闻病而时加存问，岂知心如梨娘，平日暗中为梦霞之看护者，今知其病，乃视同秦越，之漠然，不有以分其苦而其心耶？梨娘闻讯之后，为之断，心为之裂，以格于嫌疑，不能而看视，不知于无人抛却多少泪。梦霞之病瘳，而梨娘之心血亦尽矣。

日已亭午，有二人室视梦霞，则崔父与馆僮也。馆僮后，即以梦霞病状奔告其主人。崔父亦大惊，别遣一仆赴校为梦霞请假，而自与僮来视。梦霞见崔父来，以手支枕作起状。崔父急止之，注视其面而问曰：“三日不见，吾侄竟清减如许矣。”梦霞带答曰：“蒲柳之质，朝不保暮，偶沾寒疾，已惫不能起。乃蒙长者关怀，移玉垂视，愧不克当。”崔父曰：“吾侄秋鼎盛，丰采丽都，后此无穷之希望，全恃此有用之躯。小有不适，本无足介意，但客中殊多苦况，起居饮，容有不慎，老夫为东主，不能尽调护之责，负罪良。吾侄之病得毋沉忧所致？咯红症非寻常癣疥，尚望扫除烦恼，放开怀抱，排愁自遣，破涕为，心得所养，则病自祛。天下多不如意之事，愤愤焉何为？世间有不能平之情，郁郁焉太苦。牢蚤烦忧，足以消磨壮志，隐病。朱颜未老，来日方长，自伐自戕，殊为可惜，此则老夫窃有规于吾侄者也。”梦霞闻言，心之，答曰：“金玉之言，当镌心版，侄敢不自而负长者之哮虾酰俊贝薷赣衷唬骸氨惫外有费医生者，卢扁之亚也。当代相延，一为诊治。”梦霞雅不服药，而不能拂崔父意，则亦听之。

病耗飞来，愁百结。梨娘知梦霞之病非药石所能疗，凡病者所需之，一汤一，必亲自检视，然后付僮携。且时遣鹏郎询病状。鹏郎来，恋恋辄不去，徘徊床前作小儿戏，态至活泼，梦霞病中亦为之破颜。病之第三日，鹏郎

崔父即遣僮郭招医。未几费至，诊视毕曰：“此心疾也，恐药石不能为功。无已，姑试一剂。然终须病者能自养其灵台，勿妄想纷驰，勿牢愁固结，则服之方有效力耳。”费医坐谈有顷，开方径去。时已夕辞树，暝上窗。崔父恐以久谈劳病者之神，嘱梦霞善自调养，嘱馆僮好为看护，若有所需，速来告我，叮咛至再，乃扶杖门去。

暮霭苍苍，关山死，此如何景象耶！单床冷席，孤寂如鹜，此如何地位耶！药铛茶灶，相依为命，此如何生活耶！而梦霞以一当之，不其殆哉！梦霞之病也，初不知其病之所由来，且不知其病之何以速，才抛酒盏，遽结药缘。憔悴病容，嶙峋瘦骨，梦霞又不禁自危自惧，恐一病之沉酣，竟生机之断绝。终日心烦虑，势神焦思，而病且日加。大凡病者之心情，宜于散而不宜于闷，其生命全托之于侍疾之人，医药其末也。偃息在床，无事静卧，气促力绵，燥，无聊之极，往往万念丛生。病而在于家，则侍疾者为其家人骨，必能为之殷殷调护，饮寒，时加注意，或借闲谈以解其闷，或作语以安其心，周详审慎，贴微，务使病者忘其病之苦。至病在客中，则有难言者矣。一灯一榻，举目无亲，药饵而外，别无疗疾之。即有侍者为之叠被铺床、调汤药，而人不关情，意终隔。梦霞沉闷之中，时时念及其老母，且谓我平安无恙，昕夕盼望，而剑青则远客天涯，音书隔绝，不知我已缠绵床褥，命弱如丝。设不幸而奄然就毙，逵竟应灾星，则终不遂乌乌之私，阿兄且抱雁行之痛。梦霞竟日昏昏，思量万，气日见灰败，病势日形沉重，投之以药，如石沉，英姿飒之少年，竟为墟墓间之游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