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薛如卞低了个，在他那房门走来走去的不住，象心里想甚么的一般。原来素从小只怕鹞鹰，但凡行走，必定先要在那上看得四下里没有鹞鹰飞过，方敢走动；如正走中间，猛然一个鹞鹰飞过，便就双睛暴痛，满骨苏，就要大病几日。薛如卞密密的寻了一只极大的苍鹰，悄悄拿到狄家，背地后与狄周媳妇，叫他不要与人看见，只等素与玉兰不在房里，将这鹞鹰暗自放在他的房中，不可令人知。狄周媳妇岂是喜他的人，果然将那鹞鹰藏过，也与调羹说了；只不晓得薛如卞是何作为。

先时薛夫人也还壮健，又有薛教授这个老板，他还有些怕惧；如今薛夫人老憋的话也说不明白，又没了薛教授；那龙氏亦因没了薛教授的禁持，信的把个女儿教，教得个女儿如虎添翼一般，那里听薛夫人的解劝！还拿那言语冲撞薛夫人，说：“人家两的事，那要丈母的闲！早是你这般护他，何不当初你嫁了他不好！”把个薛夫人气的只要昏去，使回家对了薛如卞兄弟并龙氏三个告诉素这些恶行。薛如卞与薛如兼只是低了不应。只有龙氏哓哓的说：“他小两合气，你老人家原不该他。使十来两家银捎了衣裳来，不给媳妇儿，给了别人，这还怪媳妇儿打么？”薛夫人瞅了他两，也没理他罢了。

箱倒柜，无所不搜。幸得不曾搜甚么细密东西，只拿了几封湖笔，要去画样描鞋；又将那大的《太平广记》拿了几本，算计针夹钱。房中寻下一切刑，专候一个受苦受难的陈哥到家，便要三推六问。狄希陈正从外面回来，浑颤，两如梭，刚刚跨大门，一个铁嘴老鸹飞在上面，连叫数声，一泡大屎拉在上，淋漓了一巾。到自己院内，一个蜘蛛大网，不端不正罩在面上，他也晓得是要晦气临。及至房，那个女阎王已是在那里磨拳掌，专等施行。狄希陈看见娘的气不善，三魂去了六魂，五魄去了十魄。素说：“你南京捎来的顾绣衣裳，放在何？你不与我，更与何人？你快快拿来便罢！可是孙行者说的有理：‘你若牙崩半个不字，我叫你立刻化为脓血！’”狄希陈虽是生长富家，却是三家村的农，除了银钱，晓得甚么叫是顾绣，三不辨两，说得象个挣鸭一般。素将狄希陈肩膊上两三，骂：“你还不快快的与我？还要故意妆这忘八腔儿！”狄希陈：“甚么叫是顾绣？可是甚么东西？你详细说个来历，好叫我照了路分寻思。你这凭空打个霹雳，我还不知是那里响哩！”素着实又是几下，骂说：“你‘蛇钻的窟窿蛇知’，叫我说个来历！你那八两银可是原与了何人？你央何人买来？两之内你拣的那一？你或见放在何，或是与了你娘，或是与你那个，或是姑姑、妹妹、、姨姨、大娘、婶，你可也说个下落。象个秦贼似的，没的我就罢了？你要不说，我还使铁钳拧下你的来！你一日不拿来，我监你一日；你十日不拿来，我监你十日！你那妗又一时到不得跟前，没人救你。”狄希陈：“你是人家，你只可怜见，明白的说了，我照样买给你罢。”素：“我只要那南京捎来的原，我不要另买的！”一边把那书房里拿来的湖笔，拣了五枝厚的，用火箸烧红，钻了上下的，穿上一绳成拶指，把狄希陈的双手拶上，叫他供招。拶得狄希陈乔声怪气的叫唤。又使界尺把拶两边敲将起来。狄希陈：“是我买得来了，我放在一个所在，你放了我，待我自己去取来与你。”素：“你是哄我放你！你说在那里，我叫玉兰去龋如果见在，我放你不迟；你若是谎话，我又另用刑法。”狄希陈本等不曾买甚么顾绣，你叫他从那里说来？可怜诸般的刑受过，无可招成，果然晚间依旧送在那前日的监内，晓夜捆在那凳上，权当匣床。那正月中旬天气，尚在七九的时节，寒冷是不消说的。前次尚半饥六饿的与他饭吃，这番连牢也断了他的。狄员外只是极得碰磕脑的空躁，外边嚷叫，他只当是不闻。这般一个泼妇，又不敢他房去。调羹是他降怕了的败将，只看见他就夹了尾飞跑。这素又甚是恶毒，一日一比，也就打得无完肤。狄员外着了极，只得去央薛夫人来解救。薛夫人听见诧异，不敢信，只得自来狄家看望。他房去，果然狄希陈蓬了，垢了面，真象个死罪重囚一般。薛夫人见了好生不忍，连忙叫狄希陈来。谁知这个监，虽没有甚么虎门，谁知比那虎门更自严谨，不奉了这个女禁素的监牌，一步也是不敢动的。

等了一会，素果然叫玉兰拿着草纸跟了去上茅厕。狄周媳妇慌忙将那鹞鹰使衣服遮了，走到素门，只见门是掩的。狄周媳妇把他房门推了一条，将衣裳遮的鹞鹰从门里放在他那房内，仍旧把房门与他关得严，真是神鬼不知。须臾，素解手回来，小玉兰推门去，只见一个簸箕大的鹞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