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房本冷淡他们，免得再来缠绕。不料一怒之余，又被人家资为笑柄，竟其当面侮辱，此气如何忍受得住？但见他面上忽而现红光，忽又青，满脸孔不悦之情，完全来。只是细味张果的话，却又确有至理。因即转念：“不来人的人品如何，有甚话说，而我之为我，还该格外友善，格外虚心，方能提自己的份，方能见得修人阔大宏伟的襟。一言不合，悻悻相问，真是猥鄙小丈夫之事，犯不着学他。”如此一想，顿时消却盛怒，反向张果拱拱手笑说：“三位辱临，只此一言，赐益良多。鄙人敢不拜受。不敢相瞒，鄙人生来运蹇，自幼孤立，未得趋之训。后从先师王一之学得符咒之法，也与大无关。先师下世，鄙人原拟弃家远游，访求名师。偏偏又奉命继承师职。纵然行止无碍，而职责分心，未容专玄理，以此耿耿于心，时引为憾。不意三位远莅临，不以正相助，反就鄙人所隐恨者，剌剌不休，似讽似讥，在三位原属无心之言，在鄙人却引为莫大失望，不觉悻然之态现于辞，实是故耳。”

张果见他动了真气，忙笑而歉，说：“向未谋面，竟不知先生对前职务如此勉奉公，并非由衷之事。想先生志愿，必有于现在所任的事情十百倍者。某等既未前知，不期语气唐突，敢乞恕罪。至才问先生之志，无非仰慕气节，妄思结之意。何意气节如先生，德如先生，独以一言芥，辄作盛怒之状。似先生度量气魄，当欠阔大。如此气小量窄之人，恐怕只能办差，充鬼职。神仙大，却非所宜。或者先生另有所志，毕竟有胜于神仙者乎？假定志在修仙，或与神仙等类之事，似乎非先生这等气度所能学来。还望明察为幸。”

三仙听说，又相向，说一声孺可教。六目互示，踊离地，满院中忽现五彩祥云，冉冉升空。室中阵阵芬芳，为尘世所未闻，令人神志彻。长房大惊大骇，慌忙仰上望，则见三仙立在云中，朝着下方呵呵而笑。长房忙不迭地跪在地下，磕大叫：“三位仙师，方才弟有无珠，言冒撞。还望仙师怜念弟一片忱心，恕其罪过，俯赐收录，刊在门墙，使弟得以早脱苦海。弟有生之年，皆仙师大德。”张果听了，在云端把手一摆，命他起来，随即说自己的来历。

说罢，板起面孔，一言不发。三仙听说，相对大笑，都：“先生真乃天下负气的奇士。若照今人的志趣，不为间官宦，就在曹地府，先当吏胥也是好的。不先生膺此重任，竟还引为不满。可见人生怀抱大小，志向下，自有不同。但不知先生之志，以何者方为尚，平生志在何为业，可得闻乎？”长房先时抱着满肚的谦恭，和放着一腔的虚心，把三位迎了来，总当远方者专忱见访，必可叨领一教诲。后来被三仙那么一激，心中激火来，哪里还把他们放在心，因即冷然说：“人各有志，志之不同，各如其面。萍相，两无关系。我固不暇问三位的来历，三位却要知我的志向如何，岂非多事？”

时正在年少气盛之际，也不肯随便示弱于人。听他们还是那番议论，因即向他们拱拱手儿，说：“对不住三位得很，鄙人奉旨办理鬼役，一则，继续先师未了之事；二则，左右闲着无事，既有上命，乐得滥竽一下，横竖为地方人民办公，也不敢嫌甚么官卑职小，至于鄙人心中，却的确志不在此。可惜三位初次相见，浅不便言，也谈不到那些细微曲折的内容。但是鄙人自信和三位既是初，彼此似乎还没有什么关系可言。不料三位萍之，不谈客，不论情，自从门以至此刻，一味说的是一片鬼话。鄙人固不敢妄疑三位和一班厉鬼有甚么来往，可也不信三位是奉了哪一方面的命令，前来调查鄙人职务的。鄙人生平好客，尤其迎同之士。不料今天逢着三位长议论，使我大失所望。究竟三位有何见教，因甚不谈人事，只说鬼话，敢乞明白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