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曰：一夫抗节，古犹称之。予观成氏中闺，后先赴死如餂，无复儿女连状，真巾帼而须眉者哉！乃若公之始为循吏，继为拂士，终为忠臣，为良友，斯固义炳丹青名垂竹帛，前史以为谈、后来仰其徽烈者也。然非是父，鲜举是，孰谓醴泉无源，而芝草无也哉！

臣之于君父，非可以报施言也。然而知此义者鲜矣。若公之正气直节，而受杖荷戈，家丧亡而垂死，久乃得补郎署。国家之于公，亦已微矣，卒乃临难捐躯，尽室陨命。呜呼难哉！岂非天忠义，九死不移者欤！

而足蹑之。崇祯辛未成士，原名张成德，奉旨复姓。初令嵫，有廉能声。公为姚文毅所取士，又善文文肃，乌程素不快公，兖州守尝以派饷属邑有所私，公与力争，守亦恨公。会巡方御史，守之同乡，又乌程私人，遂劾公，被逮。复抗疏论列乌程罪状，直声震天下，受杖者三。下诏狱。悬赃六千七百有奇。谪戊榆。而公之家寓居顺义。时戎内侵，破其城，公家人皆避地窖。父文桂曰：岂有男女并一窟中乎！终不以颠沛违礼，贼至遇害。及贼去，窖中知公父死，于是公妹及妾萧氏、童氏皆缢死。后十日，公狱。至家，一恸甫毕，旋赴戍所。而公妻刘氏及公女，终以追赃死于家。公在戍籍七年，癸未冬赦还，补如皋令，疏请输家助国兼陈有司棓克之为民害。甚有卖王盐以充私橐，征站银以饱溪者。言大剀切。寻升兵武库司主事，转车驾司员外郎。痛心时事，以幼梦来托同门友王重，誓以殉。既受事，益究心戎略，为国家桑土计。顾雨既临，绸缪无及，公见年来封疆多变，人家隐忍苟活，愤发于中，有“养节义、明廉耻”一疏，上为之动容。甲申三月，逆闯都，公即致书同年文忠，相约死难。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等不能匡救，贻祸至此，惟有一死，以报国耳。年翁忠孝夙禀，谅有同心也。又云：慷慨仗节易，从容就义难。吾辈将为其难者乎？抑为其易者乎？弟幸老母舍妹俱在此，老母争先引决，弟止之，以慷慨从容二义为告，弟志在为其难，惧变起仓卒，我辈无以自明，故复以二义相商也。及闻帝崩，梓暴东华门下，公往以酒哭奠。贼怒，刃胁视之，不为动。号恸墀几死。归寓跪母张氏前，恸哭，母曰：我知之矣。室自缢死。未嫁之妹，及妾俱自缢。一六岁，扑杀之。然后自杀。南都赠公大理寺卿，谥忠毅，祀旌忠祠，母赠淑人。

野乘云：公妻刘氏，并女以征赃困死。编年云：母缢死，妻张氏亦死。是前妻刘死于顺义，而后妻张死于燕都者也。前两妾、一妹死于顺义，而后一妾一妹亦死燕都。盖公家后先遘难，父母与妹及妻妾女并公，死者一门其十有二人。呜呼！非烈丈夫，其能如是乎。

启祯录载公归寓自缢。野乘则云哭奠梓前，大呼皇上数四，叩首阶而死。所载异辞。传载寄幼于王重，此未破城时也，而编年则云扑杀幼，不知是一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