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逢狮吼，虎又全没用。

话说国朝嘉靖年间，北直隶河间府河县一人姓刘名嵚，叫刘东山，在北京巡捕衙门里当一个缉捕军校的。此人有一好本事，弓熟娴，发矢再无空落，人号他连珠箭。随你异常狠盗，逢着他便如瓮中捉查，手到拿来。因此也积攒得有些家事。年三十余，觉得心里不耐烦此路，告脱了，在本县去别寻生理。

一日，冬底残年，赶着驴十余到京师转卖，约卖得一百多两银。易完了，至顺城门（即宣武门）雇骡归家。在骡主人店中，遇见一个邻舍张二郎京来，同在店买饭吃。二郎问：“东山何往？”东山把前事说了一遍，：“而今在此雇骡，今日宿了，明日走路。”二郎：“近日路上好生难行，良乡、郸州一带，盗贼没，白日劫人。老兄带了偌多银，没个伴，独来独往，只怕着了儿，须放仔细些！”东山听罢，不觉须眉开动，齿奋扬。把两只手了拳，一个开弓的手势，哈哈大笑：“二十年间，张弓追讨，矢无虚发，不曾撞个对手。今番收场买卖，定不到得折本。”店中满座听见他声大喊，尽回来看。也有问他姓名的，：“久仰，久仰。”二郎自觉有些失言，作别店去了。

虎为百兽尊，百兽伏不动。

举乘间便说：“看娘如此英雄，举止恁地贤明，怎么尊卑分上觉得欠些个？”那妇人将盘一搠，且不收拾，怒目：“适间老死魅曾对贵人说些甚谎么？”举忙：“这是不曾，只是看见娘称呼词之间，甚觉轻倨，不象个婆媳妇理。及见娘待客周全，才能众，又不象个不近理的，故此好言相问一声。”那妇人见说，一把扯了举的衣袂，一只手移着灯，走到太湖石边来：“正好告诉一番。”举一时间挣扎不脱，暗：“等他说得没理时，算计打他一顿。”只见那妇人倚着太湖石，就在石上拍拍手：“前日有一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是我不是，是他不是？”罢，便把一个指向石上一划：“这是一件了。”划了一划，只见那石爆起来，已自抠去了一寸有余。连连数了三件，划了三划，那太湖石便似锥凿成一个“川”字，斜看来又是“三”字，足足皆有寸余，就象馋刻的一般。那举惊得浑汗，满面通红，连声：“都是娘的是。”把一片要与他分个皂白的雄心，好象一桶雪当一淋，气也不敢抖了。妇人说罢，擎一张匡床来与举自睡，又替他喂好了。却走去与老婆关了门，息了火睡了。举一夜无眠，叹：“天下有这等大力的人！早是不曾与他手，不然，命休矣。”到天明，备了，作谢了，再不说一句别的话，悄然去了。自后收拾了好些威风，再也不去惹闲事，也只是怕逢着车庶似他的吃了亏。

个黑长妇人。见他模样，又背了个死虎来，伺：“也是个有本事的。”心里先有几分惧他。忙走去带开了，缚住了，走向前：“小生是失路的举，赶过宿，幸到宝庄，见门尚未阖，斗胆求借一宿。”那妇人笑：“老嬷好不晓事！既是个贵人，如何更时候，叫他在天立着？”指着死虎：“贱婢今日山中，遇此泼团，争持多时，才得了当。归得迟些个，有失主人之礼，贵人勿罪。”举见他语言恺，礼度周全，暗想：“也不是不可化诲的。”连应：“不敢，不敢。”妇人走堂，提一把椅来，对举：“该请堂里坐，只是妇姑两人，都是女，男女不可相混，屈在廊下一坐罢。”又掇张桌来，放在面前，个灯来安下。然后下中来，双手提了死虎，到厨下去了。须臾之间，了一壶酒，托一个大盘来，内有腾腾的一盘虎，一盘鹿脯，又有些腌腊雉兔之类五六碟，：“贵人休嫌轻亵则个。”举见他殷勤，接了自斟自饮。须臾间酒尽肴完，举拱手：“多谢厚款。”那妇人：“惶愧。”便将了盘来收拾桌上碗盏。

东山睡到五更，爬起来，梳洗结束。将银缚裹肚内，扎在腰间，肩上挂一张弓，衣外跨一把刀，两膝下藏矢二十簇。拣一个大的健骡，腾地骑上，一鞭前走。走了三四十里，来到良乡，只见后有一人奔赶来，遇着东山的骡，便辔少驻。东山

今日说一个恃本事说大话的，吃了好些惊恐，惹一场话柄来。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