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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2/7)_初刻拍案惊奇_历史_聚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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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2/7)

白送了一个状元。世人事,决不可不检!曾有诗得好:

张氏、郎各各哭得死而复苏。张氏:“撇得我孤孀二人好苦!倘刘君不肯相客,如何置?”:“如今无计可施,只得依从遗命。我爹爹最是识人,或者果是好人也不见得。”张氏即将橐检,那曾还剩得分文?元来李克让本是极孤极贫的,人甚是清方。到任又不上一月,虽有些少,已为医药废尽了。还亏得同僚相助,将来买棺木盛殓,停在衙中。母二人朝夕哭奠,过了七七之期,依着遗言寄柩浮丘寺内。收拾些小行李盘缠,带了遗书,饥餐渴饮,夜宿晓行,取路投洛县来。

却说刘元普一日正在书斋闲玩古典,只见门上人报:“外有母二人,称西粤人氏,是老爷至亲戚,有书拜谒。”元普心下着疑,想:“我那里来这样远亲?”便且叫请。母二人,走到跟前,施礼已毕。元普:“老夫与贤母在何识面?实有遗忘,伏乞详示。”李郎笑:“家母、小侄,其实不曾得会。先君却是伯父至。”元普便请姓名。:“先君李逊,字克让,母亲张氏。小侄名彦青,字郎。本贯西粤人氏。先君因赴试,落京师,以后得第,除授钱塘县尹。一月亡,临终时怜我母无依,说有洛刘伯父,是幼年八拜至,特命亡后赍了手书,自任所前来拜恳。故此母造宅,多有惊动。”元普闻言,茫然不知就里。郎便将书呈

当下刘元普说到此,放声大哭。旁人俱各悲凄。那王夫人极是贤德的,拭着泪上前劝:“相公请免愁烦,虽是年纪将暮,力未衰,妾纵不能生育,当别娶少年为妻,嗣尚有可望,徒悲无益。”刘元普见说,只得勉收泪,分付家人送夫人乘轿先回,自己留一个家相随,闲行散闷,徐步回来。

君恩新荷喜相随,谁料天年已莫追!

休为李君伤夭逝,四龄已可颜回。

时遇清明节届,刘元普分付王文用整备了牺牲酒醴,往坟茔祭扫。与夫人各乘小轿,仆从在后相随。不逾时,到了坟上,浇奠已毕,元普拜伏坟前,中说着几句

这话文在宋真宗时,西京洛县有一官人,姓刘,名弘敬,字元普,曾任过青州刺史,六十岁上告老还乡。继娶夫人王氏,年尚未满四十。广有家财,并无女。一应田园、典铺,俱托内侄王文用理。自己只是在家中广行善事,仗义疏财,挥金如土。从前至后,已不知济过多少人了,四方无人不闻其名。只是并无息,日夜忧心。

起念埋际,须思决局时。

堪怜弘敬年垂迈,不孝有三无后大。七十人称自古稀,残生不久留尘界。今朝夫妇拜坟茔,他年谁向坟茔拜?膝下萧条未足悲,从前血何容文?天听远实难凭,一脉宗亲须悯。诉罢中心泪枯,先灵英知何在?

却说汴京有个举李逊,字克让,年三十六岁。亲妻张氏,生李彦青,小字郎,年方十六。本是西粤人氏,只为与京师遥远,十分孤贫,不便赴试。数年前挈妻携寓京师,却喜中了新科士,除授钱塘县尹,择个吉日,一同到了仕所。李克让看见湖山佳胜,宛然神仙境界,不觉心中然。谁想贫儒命薄,到任未及一月,犯了个不起之症。正是霜偏打无草,祸来只奔福轻人。那张氏与郎请医调治,百般无效,看看待死。

将及到家之际,遇见一个全真先生,手执招牌,上写着“风鉴通神”元普见是相士,正要卜问嗣,便延他到家中来坐。吃茶已毕,元普端坐,求先生细相。先生仔细相了一回,略无忌炜,说:“观使君气,非但无嗣,寿亦在旦夕矣。”元普:“学生年近古稀,死亦非夭。嗣之事,至此暮年,亦是中捞月了。但学生自想,生平虽无大德;济弱扶倾,矢心已久。不知如何罪业,遂至殄绝祖宗之祀?”先生微笑:“使君差矣!自古:‘富着怨之丛。’使君广有家私,岂能一一综理?彼任事者只顾家,不存公,大斗小秤,侵剥百端,以致小民愁怨。使君纵然行善,只好功过相酬耳,恐不能获福也。使君但当悉杜其弊,益广仁慈;多福多寿多男,特易易耳。”无普闻言,默然听受。先生起作别,不受谢金,飘然去了。元普知是异人,信其言,遂取田园、典铺帐目一一稽查,又潜往街市、乡间,各探听,尽知其实。遂将众事人一一申饬,并妻侄王文用也受了一番呵叱。自此益修善事,不题。

动止虽微渺,千连已弥滋。

人生常好事,作着不自知。

试看那拆人夫妇的,受祸不浅,便晓得那完人夫妇的,获福非轻。如今牵说前代一个公卿,把几个他州外族之人,认至亲骨,撮合了才佳人,保全了孤儿寡妇,又安葬了朽骨枯骸。如此德,又不止是完人夫妇了。所以后来受天之报,非同小可。

一日李克让唤妻到床前,说:“我苦志一生,得登黄甲,死亦无恨。但只是无家可奔,无族可依,撇下寡妇孤儿,如何是了?可痛!可怜!”说罢,泪如雨下。张氏与郎在旁劝住。克让想:“久闻洛刘元普仗义疏财,名传天下,不论识认不识认,但是以情相求,无有不应。除是此人,可以托妻寄。”便叫:“娘,扶我起来坐了。”又叫儿郎取过文房四宝,正待举笔,忽又停止。心中好生踌躇:“我与他从来无,难叙寒温。这书如何写得?”疾忙心生一计,分付妻儿取汤取,把两个人都遣开了。及至取得汤来时,已自把书重重封固,上面写十五字,乃是“辱弟李逊书呈洛恩兄刘元普亲拆”把来递与妻儿收好,说:“我有个八拜为的故人,乃青州刺史刘元普,本籍洛人氏。此人义气霄,必能济汝母。将我书前去投他,料无阻拒。可多多拜上刘伯父,说我生前不及相见了。”随分付张氏:“二十载恩情,今长别矣。倘蒙伯父收留,全赖小心相。必须教成名,补我未逮之志。你已有遗腹两月,倘得生,使其仍读父书;若生女时,将来许良人。我虽死亦暝目。”又分付:“汝当事刘伯父如父,事刘伯母如母。又当孝敬母亲,励学业,以图荣显,我死犹生。如违我言,九泉之下,亦不安也!”两人垂泪受教。又嘱咐:“死之后,权寄棺木浮丘寺中,俟投过刘伯父,徐图殡葬。但得安土埋藏,不须重到西粤。”说罢,心中咽,大叫:“老天!老天!我李逊如此清贫,难满一个县令,也不能勾!”当时蓦然倒在床上,已自叫唤不醒了。正是:

昏昏罹天网,方知悔是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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