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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小说 > 醒世恒言 > 卷三十(2/7)

卷三十(2/7)

一齐绳穿索缚,等至天明,解京兆尹衙门。王鉷发下畿尉推问。

告亲识,又并无一个肯慨然周济。看起来到是这班人义气,与他素无相识,就把如此华衣服与我穿着,又推我为主。便依他们胡一场,到也落过半世快活。”却又想:“不可,不可。倘被人拿住,这命就休了。”正在胡思想,把搅得七横八竖,疑惑不定。只见众人忙摆香案,抬猪,一腔羊,当天排列,连房德共是十八个好汉,一齐跪下,拈香设誓,歃血为盟。祭过了天地,又与房德八拜为,各叙姓名。

那些酷吏,一来仗刑立威,二来或是权要嘱托,希承其旨,每事不问情真情枉,一味严刑锻炼,罗织成招。任你铜铁骨的好汉,到此也胆丧魂惊,不知断送了多少忠臣义士。

但恐遗累众狱卒,却如何?”李勉:“你放他去后,即引妻小,躲我衙中,将申文俱于你的名下,众人自然无事。

惟有李勉与他尉不同,专尚平恕,一切惨酷之刑,置而不用,临事务在得情,故此并无冤狱。

俱系当时就擒,不待用刑,尽皆款伏,又招党羽窟

那畿尉姓李名勉,字玄卿,乃宗室之,素忠贞尚义,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安民之志。只为李林甫、杨国忠相继为相,妒贤嫉能,病国殃民,屈在下僚,不能施展其才。这畿尉品级虽卑,却是个刑名官儿。凡捕到盗贼,俱属鞠讯;上司刑狱,悉委推勘。故历任的畿尉,定是酷吏,专用那周兴、来俊臣、索元礼遗下有名的极刑。是那几般名?有《西江月》为证:犊悬车可畏,驴儿橛堪哀。凤凰晒翅命难捱,童参禅魂捽。玉女登梯景惨,仙人献果伤哉。猕猴钻火不招来,换个夜叉望海。

捱到傍晚,王太同众牢将众犯尽上囚床,第一个先从房德起,然后挨次而去。王太觑众人正手忙脚之时,捉空踅过来,将房德放起,开了枷锁,又把自己旧衣帽与他穿了,引至监门。且喜内外更无一人来往,急忙开了狱门,推他去。房德拽开脚步,不顾低,也不敢回家,挨城门,连夜而走,心下思想:“多畿尉相公救了命,如今投兀谁好?想起当今惟有安禄山,最为天任,收罗豪杰,何不投之?”遂取路直至范,恰好遇着个故友严庄,为范长史,引见禄山。那时安禄山久蓄异志,专一招亡纳叛,见房德生得人材众,谈吐投机,遂留于下。房德住了几时,暗地差人迎取妻到彼,不在话下。正是:挣破天罗地网,撇开闷海愁城。

众人杯来盏去,直吃到黄昏时候。一人:“今日大哥初聚,何不就发个利市?”众人齐声:“言之有理。还是到那一家去好?”房德:“京都富家,无过是延平门王元宝这老儿为最,况且又在城外,没有官兵巡逻,前后路径,我皆熟惯。上这一,就抵得十数家了。不知列位以为何如?”众人喜:“不瞒大哥说,这老儿我们也在心久了。只因未得其便,不想却与大哥暗合,足见同心。”即将酒席收过,取硫磺、焰硝、火把、械之类,一齐扎缚起来。但见:白布罗,靴鞋兜脚。脸上抹黑搽红,手内提刀持斧。袴裩刚过膝,牢拴裹肚;衲袄却齐腰,缠搭膊。一队么来世界,数群虎豹山林。



那一日正值早衙,京尹发下这件事来,十来个盗,五六个戳伤庄客,跪,行凶刀斧,都堆在阶下。李勉举目看时,内中惟有房德人材雄伟,丰彩非凡,想:“恁样一条汉,如何为盗?”心下就怀个矜怜之念。当下先唤巡逻的并王家庄客,问了被劫情繇,然后又问众盗姓名,逐一细鞠。

也知此去波涛恶,只为饥寒二字难。

少顷摆上酒肴,请房德坐了第一席,醖,恣意饮啖。房德日常不过黄齑淡饭,尚且自不全,间或觅得些酒,也不能勾趁心醉饱。今日这番受用,喜望外。且又众人把盏,大哥前,大哥后,奉承得眉笑。起初还在为未为之间,到此时便肯死心塌地,这桩事了。想:“或者我命里合该有些造化,遇着这班弟兄扶助,真个大事业来也未可知。若是小就时,只两三次,寻了些财,即便罢手,料必无人晓得。然后去打杨国忠的关节,觅得个官儿,岂不哉。万一败,已是享用过,便吃刀吃剐,亦所甘心,也如担饥受冻,一生个饿莩。”有诗为证:风雨萧萧夜正寒,扁舟急桨上危滩。

众人结束停当,捱至更余天气,了园门,将门反撑好了,如疾风骤雨而来。这延平门离乐游原约有六七里之远,不多时就到了。

且说王元宝乃京兆尹王鉷的族兄,家有敌国之富,名闻天下,玄宗天亦尝召见。三日前被小偷窃了若,告知王鉷,责令不良人捕获,又拨三十名健儿防护。不想房德这班人晦气,正撞在网里。当下众盗取,引着火把,照耀浑如白昼,起刀斧,一路砍门去。那些防护健儿并家人等,俱从睡梦中惊醒,鸣锣呐喊,各执上前擒拿。庄前庄后邻家闻得,都来救护。这班盗见人已众了,心下慌张,便放起火来,夺路而走。王家人分一半救火,一半追赶上去,团团围祝众盗拚命死战,戳伤了几个庄客。终是寡不敌众,被打翻数人,余者尽力奔脱,房德亦在打翻数内。

当下李勉分忖:“适来人内,有个房德,我看此人相貌轩昂,言词,是个未遇时的豪杰。有心要脱他,因碍着众人,不好当堂明放。托在你上,觑个方便,纵他逃走。”取过三两一封银,教他递与,赠为盘费,速往远潜避,莫在近边,又为人所获。王太:“相公分付,怎敢有违?

你在我左右,个亲随,岂不如为这贱役?”王太:“若得相公收留,在衙伏侍,万分好了。”将银袖过,急急衙,来到狱中,对小牢:“新到囚犯,未经刑杖,莫教聚于一,恐些事来。”小牢依言,遂将众人四散分开。王太独引房德置在一个僻静之,把本官意,细细说,又将银两与。房德不胜:“烦禁长哥致谢相公,小人今生若不能补报,死当作犬酬恩。”王太:“相公一片救你,那指望报答?但愿你此去,改行从善,莫负相公起死回生之德。”房德:“多禁长哥指教,敢不佩领。”

李勉即差不良人前去捕缉。问至房德,乃匍匐到案前,泪而言:“小人自幼业儒,原非盗辈。止因家贫无措,昨到亲戚告贷,为雨阻于云华寺中,被此辈以计诱,威伙,于无奈。”遂将画鸟及伙前后事,一一细诉。李勉已是惜其材貌,又见他说得情词可悯,便有意释放他,却又想:“一伙同罪,独放一人,公论难泯。况是上司所委,如何回覆?除非如此如此。”乃假意叱喝下去,分付俱上了枷杻,禁于狱中,俟拿到余党再问。砍伤庄客,遣回调理。巡逻人记功有赏。发落众人去后,即唤狱卒王太衙。原来王太昔年因误了本官,被诬构成死罪,也亏李勉审,原在衙门服役。那王太激李勉之德,凡有委托,无不尽力。为此就参他押狱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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