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冉弱而柔挠，右澎濞而奔壮。横郁呜而滔涸，列缭眺而 清昶。逸气奋涌，缤纷错，烈烈飚扬，啾啾响作。奏胡之长思，回寒风乎北朔， 又似鸿雁之将，群鸣号乎沙漠。故能因形创声，随事造曲，应无穷，机发响速， 怫郁冲，参谭云属，若离若合，将绝复续。飞廉鼓于幽隧，猛兽应于中谷；南箕 动于穹苍，清飚振于乔木；散滞积而播扬，埃霭之溷浊，变于至和，移风 之秽俗。

秘书监贾谧请讲《汉书》，谧诛，退居宜里，专意典籍。齐王冏命为记室督， 辞疾，不就。及张方纵暴都邑，举家适冀州。数岁，以疾终。

至长七尺四寸，论议辩，有从横才气。辽西举郡计吏，到洛，与父相遇。 时母已亡，父令其宦立，弗之告，仍戒以不归，至乃还辽西。幽州三辟从事， 断九狱，见称审。太康中，以良吏赴洛，方知母亡。初，至自耻士伍，以宦学 立名，期于荣养。既而其志不就，

赵至，字景真，代郡人也。寓居洛。缑氏令初到官，至年十三，与母同观。 母曰：“汝先世本非微贱，世离，遂为士伍耳。尔后能如此不？”至母言， 诣师受业。闻父耕叱声，投书而泣。师怪问之，至曰：“我小未能荣养，使老父 不免勤苦。”师甚异之。年十四，诣洛，游太学，遇嵇康于学写石经，徘徊视之， 不能去，而请问姓名。康曰：“年少何以问邪？”曰：“观君风非常，所以问耳。” 康异而告之。后乃亡到山，求康不得而还。又将远学，母禁之，至遂狂，走三 五里，辄追得之。年十六，游鄴，复与康相遇，随康还山，改名浚，字允元。康 每曰：“卿小而锐，童白黑分明，有白起之风矣。”及康卒，至诣魏兴见太守 张嗣宗，甚被优遇。嗣宗迁江夏相，随到涢川，因吴，而嗣宗卒，乃向辽西而 占焉。

于时绵驹结而丧，王豹杜而失，虞公辍声而止歌，宁敛手而叹息， 钟期弃琴而改听，尼父忘味而不，百兽率儛而拤足，凤皇来仪而拊翼。乃知长啸 之奇妙，此音声之至极。

顾景中原，愤中云踊，哀悼世，激情风厉。龙啸大野，兽睇六合，猛志纷纭， 雄心四据。思蹑云梯，横奋八极，披艰扫秽，海夷岳，蹴昆仑使西倒，蹋太山令 东覆，平涤九区，恢维宇宙，斯吾之鄙愿也。时不我与，垂翼远逝，锋距靡加，六 翮摧屈，自非知命，孰能不愤悒者哉！吾芳苑，濯秀清，晞叶华崖，飞藻 云肆，俯据潜龙之渚，仰廕游凤之林，荣曜眩其前，艳饵其后，良畴其左，声 名驰其右，翱翔党之间，姿帷房之裹，从容顾眄，绰有余裕，俯仰啸，自以 为得志矣，岂能与吾曹同大丈夫之忧乐哉！

若乃游崇冈，陵景山，临岩侧，望川，坐磐石，漱清泉，藉皋兰之猗靡，廕 修竹之蝉蜎，乃咏而发叹，声驿驿而响连，舒蓄思之悱愤，奋久结之缠绵，心涤 而无累，志离俗而飘然。

初，至与康兄蕃友善，及将远适，乃与蕃书叙离，并陈其志曰：

昔李叟秦，及关而叹；梁生适越，登岳长谣。夫以嘉遁之举，犹怀恋恨，况 乎不得已者哉！惟别之后，离群独逝，背荣宴，辞好，经迥路，造沙漠。鸣戒 旦，则飘尔晨征；日薄西山，则首靡托。寻历曲阻，则沈思纡结；登远眺，则 山川攸隔。或乃回风狂厉，白日寝光，徙倚错，陵隰相望，徘徊九皋之内，慷慨 重阜之颠，无所由，退无所据，涉泽求蹊，披榛觅路，啸咏沟渠，良不可度。斯 亦行路之艰难，然非吾心之所惧也。至若兰芷倾顿，桂林移，萌未树而牙浅弦 急，每恐风波潜骇，危机密发，此所以怵惕于长衢也。又北土之，难以托，投 人夜光，鲜不剑。今将橘柚于玄朔，华藕于修陵，表龙章于壤，奏《韶》 《武》于聋俗，固难以取贵矣。夫不我贵则莫之与，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飘飖 远游之士，托无人之乡，总辔遐路，则有前言之难；悬鞍陋宇，则有后虑之戒； 朝霞启晖，则疲而遄征；太戢曜，则情劬而夕惕；肆目平隰，则寥廓而无睹； 极听修原，则掩寂而无闻。吁其悲矣！心伤瘁矣！然后知步骤之士不足为贵也。

张华雅重绥，每见其文，叹伏以为绝，荐之太常，征为博士。历秘书郎，转 丞，迁中书郎。每与华受诏并为诗赋，又与贾充等参定法律。泰始九年卒，年四十 三，所著诗赋杂笔十余卷行于世。

去矣嵇生，远离隔矣！茕茕飘寄，临沙漠矣！悠悠三千，路难涉矣！携手之期， 邈无日矣！思心弥结，谁云释矣！无金玉尔音而有遐心。虽胡越，意存断金。各 敬尔仪，敦履璞沈，繁华，君弗钦。临纸意结，知复何云。

左思，字太冲，齐国临淄人也。其先齐之公族有左右公，因为氏焉。家世儒 学。父雍，起小吏，以能擢授殿中侍御史。思小学钟、胡书及鼓琴，并不成。雍谓 友人曰：“思所晓解，不及我少时。”思遂激勤学，兼善之术。貌寝，讷， 而辞藻壮丽。不好游，惟以闲居为事。造《齐都赋》，一年乃成。复赋三都， 会妹芬，移家京师，乃诣著作郎张载，访岷邛之事。遂构思十年，门籓溷， 皆著笔纸，遇得一句，即便疏之。自以所见不博，求为秘书郎。及赋成，时人未之 重。思自以其作不谢班张，恐以人废言，安定皇甫谧有誉，思造而示之。谧称善， 为其赋序。张载为注《魏都》，刘逵注《吴》《蜀》而序之曰：“观中古以来为赋 者多矣，相如《虚》擅名于前，班固《两都》理胜其辞，张衡《二京》文过其意。 至若此赋，拟议数家，傅辞会义，抑多致，非夫研者不能练其旨，非夫博者 不能统其异。世咸贵远而贱近，莫肯用心于明。斯文吾有异焉，故聊以余思为其 引诂，亦犹胡广之于《官箴》，蔡邕之于《典引》也。”陈留卫权又为思赋作《略 解》，序曰：“余观《三都》之赋，言不苟华，必经典要，品殊类，禀之图籍； 辞义瑰玮，良可贵也。有晋征士故太中庶安定皇甫谧，西州之逸士，耽籍乐， 尚其事，览斯文而慷慨，为之都序。中书著作郎安平张载、中书郎济南刘逵，并 以经学洽博，才章茂，咸皆悦玩，为之训诂；其山川土域，草木鸟兽，奇怪珍异， 佥皆研所由，纷散其义矣。余嘉其文，不能默已，聊藉二之遗忘，又为之《略 解》，祗增烦重，览者阙焉。”自是之后，盛重于时，文多不载。司空张华见而叹 曰：“班张之也。使读之者尽而有余，久而更新。”于是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 为之纸贵。初，陆机洛，为此赋，闻思作之，抚掌而笑，与弟云书曰：“此 间有伧父，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覆酒甕耳。”及思赋，机绝叹伏，以 为不能加也，遂辍笔焉。

若夫假象金革，拟则陶匏，众声繁奏，若笳若箫；磞硠震隐，訇舾屈聊嘈。 发徵则隆冬熙烝，骋羽则严霜夏凋，动商则秋霖降，奏角则谷风鸣条。音均不恆， 曲无定制，行而不，止而不滞，随吻而发扬，假芳气而远逝，音要妙而响， 声激嚁而清厉。信自然之极丽，羌殊尤而绝世，越《韶》《夏》与《咸池》，何徒 取异乎《郑》《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