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曰：“詹何坐，弟侍，有鸣于门外。弟曰：‘是黑也，而白蹄。’詹何曰：‘然。是黑也’而白其蹄。使人视之，果黑而以布裹其蹄。詹何，贤者也，尚能听声而知其。以圣人之智，反不能知乎？”

人才有下，知由学。学之乃知，不问不识。贡曰：“夫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孔曰：“吾十有五而志乎学。”五帝、三王，皆有所师。曰：“是为人法也”曰：思亦可为人法。何必以学者？事难空知，贤圣之才能立也。所谓神者，不学而知。所谓圣者，须学以圣。以圣人学，知其非圣。天地之间，血之类，无知者。

曰：虽无师友，亦已有所问受矣；不学书，已笔墨矣。兒始生产，耳目始开，虽有圣，安能有知？项托七岁，其三四岁时，而受纳人言矣。尹方年二十一，其十四五时，多闻见矣。才茂，独思无所据，不睹兆象，不见类验，却念百世之后，有生，生驴，桃生李，李生梅，圣人能知之乎？臣弑君，轼父，仁如颜渊，孝如曾参，勇如贲、育，辩如赐、予，圣人能见之乎？孔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又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论损益，言“可知”，称后生，言“焉知”后生难，损益易明也。此尚为远，非所听察也。使一人立于墙东，令之声，使圣人听之墙西，能知其黑白、短长、乡里、姓字所自从乎？沟有澌，泽有枯骨，发首陋亡，肌腐绝，使〔圣〕人询之，能知其农商、老少、若所犯而坐死乎？非圣人无知，其知无以知也。知无以知，非问不能知也。不能知，则贤圣所共病也。

事有难知易晓，贤圣所共关思也。若夫文质之复，三教之重，正朔相缘，损益相因，贤圣所共知也。古之火，今之火也。今之声，后世之声也。鸟兽草木，人民好恶，以今而见古，以此而知来。千岁之前，万世之后，无以异也。追观上古，探察来世，文质之类，火之辈，贤圣共之。见兆闻象，图画祸福，

，此圣人也。不学自能，无师自达，非神如何？

狌々知徃，鳱鹊知来，禀天之，自然者也。如以圣人为若狌々乎？则夫狌々之类，鸟兽也。僮谣不学而知，可谓神而先知矣。如以圣人为若僮谣乎？则夫僮谣者，妖也。世间圣神，以为巫与？鬼神用巫之告人。如以圣人为若巫乎？则夫为巫者，亦妖也。与妖同气，则与圣异类矣。巫与圣异，则圣不能神矣。不能神，则贤之党也。同党，则所知者无以异也。及其有异，以也。圣人疾，贤者迟；贤者才多，圣人智多。所知同业，多少异量；所一途，步驺相过。

曰：能知黑白其蹄，能知此谁之乎？白其蹄者以何事乎？夫术数直见一端，不能尽其实。虽审一事，曲辩问之，辄不能尽知。何则？不目见问，不能尽知也。鲁僖公二十九年，介葛卢来朝，舍于昌衍之上，闻鸣，曰：“是生三牺，皆已用矣。”或问：“何以知之？”曰：“其音云。”人问主，竟如其言。此复用术数，非知所能见也。广汉杨翁仲〔能〕听鸟兽之音，乘蹇之野，田间有放眇〔者〕，相去〔数里〕，鸣声相闻。翁仲谓其御曰：“彼放目眇。”其御曰：“何以知之？”曰：“骂此辕中蹇，此亦骂之眇。”其御不信，往视之，目竟眇焉。翁仲之知声，犹詹何、介葛卢之听鸣也。据术任数，相合其意，不达视听，遥见目以察之也。夫听声有术，则察有数矣。推用术数，若先闻见，众人不知，则谓神圣。若孔之见兽，名之曰狌々，太史公之见张良，似妇人之形矣。案孔未尝见狌々，至辄能名之，太史公与张良异世，而目见其形。使众人闻此言，则谓神而先知。然而孔名狌々，闻《昭人之歌》；太史公之见张良，观宣室之画也。见默识，用思秘。众人阔略，寡所意识，见贤圣之名，则谓之神。推此以论，詹何见黑白蹄，犹此类也。彼不以术数，则先时闻见于外矣。方今占事之工，据正术数，术数不中，集以人事。人事于术数而用之者，与神无异。詹何之徒，方今占事者之类也。如以詹何之徒，能知之，不用术数，是则巢居者先知风，者先知雨。智明早成，项托、尹方其是也。

曰：黄帝生而言，然而母怀之二十月生，计其月数，亦已二岁在母中矣。帝喾能自言其名，然不能言他人之名，虽有一能，未能遍通。所谓神而生知者，岂谓生而能言其名乎？乃谓不受而能知之，未得能见之也。黄帝、帝喾虽有神灵之验，亦皆早成之才也。人才早成，亦有晚就，虽未就师，家问室学。人见其幼成早就，称之过度。云项托七岁，是必十岁，云教孔，是必孔问之。云黄帝、帝喾生而能言，是亦数月。云尹方年二十一，是亦且三十。云无所师友，有不学书，是亦游学家习。世俗褒称过实，毁败愈恶。世俗传颜渊年十八岁升太山，望见吴昌门外有系白。定考实，颜渊年三十不升太山，不望吴昌门。项托之称，尹方之誉，颜渊之类也。

难曰：“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帝喾生而自言其名。未有闻见于外，生辄能言，称其名，非神灵之效，生知之验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