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原曾任兵部侍郎,肚中自然比师兄弟多了好几卷书,只听他朗朗吟道:“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
李宝嚷道:“唉呀呀,师父果真入了诗了!嗯,横行青海夜带刀,比‘流星飞龙’叶带刀更有韵味。”又忙问:“下一句呢?”
龚楫微微一笑,道:“西屠石堡取紫袍。”
梁兴等人不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龚楫又道:“师祖当年共收了四个徒弟,师父是老大,但其它三个是谁,却从未听师父提过。”
燕怀仙猛然想起那夜枯木和尚、大树道长唤夏紫袍做“二师兄”愈觉其中果有隐秘。
桑仲沉吟道:“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已…且说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龚楫道:“哥舒便是唐朝大将哥舒翰。”李宝岔道:“听说师祖最恨番人,这哥舒翰不正是个番人?却拿咏他的诗给徒弟做名字。”
龚楫笑道:“师祖只恨生不能灭契丹,讨西夏,这哥舒翰是突厥人,不相干的。”
宋代边患颇重,北有大辽,西有西夏,故而一般武人俱有立功边塞之念。
李宝摇头道:“师祖若能活到今天,辽国已被金国所亡,契丹已没得好恨了,只能去恨女真。咱们汉人哪,今天这个番,明天那个番,要恨是永远恨不完的。”
龚楫不理他胡扯,续道:“哥舒翰于天宝年间任安西节度使,屡破吐蕃兵,控地数千里,西鄙人歌之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吐蕃总杀尽,更筑两重濠。’…”
李宝又打岔道:“这歌儿没什道理,为何一定要夜带刀,白天难道就不能带刀?还好师父姓叶,不姓白…”梁舆笑骂道:“泼季三,你莫多嘴。”
龚楫道:“至于这石堡城位在青海湖东南的日月山上,三面凌空,形势险绝,唐与吐蕃数度大战于此,最后哥舒翰以十万兵众硬攻,踏尸而登,朝廷录其功,不但将他加官进爵,甚至还把他的一个儿子也封为五品官,故曰‘取紫袍’——只有五品以上的大官才有资格着紫衣。”
梁兴等人听了都暗自摇头,只觉这哥舒翰未免太过忍心,岳飞却叹息一声,道:
“大丈夫生世便当如此,在边塞上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
杨太立刻冷哼一声:“你只管封你的妻,荫你的子,做你的赵家奴才,大丈夫个屁!”
梁兴喝道:“人家不过是为国尽忠的意思,你又在那边瞎说什么?”
杨太天不怕地不怕,就只不敢和大师兄顶撞,嘴里咕咕噜噜的走到一边去了。桑仲笑道:“封妻荫子又有什么不好,如今天下大乱,正是给咱们这种人混个大官做的时候,若在太平时节,咱们站在边上凉快,人家还嫌咱们碍事呢!”
拂晓时分,已走至离平定军不远的地方,梁兴朝马背上的岳飞拱拱手道:“咱们还要走回头路,就此别过。岳兄勇武绝伦,在军中必有出头的一天,但愿你我赤心报国,早日殄灭金贼。”
岳飞竟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翻身下马,抱拳道:“诸位身怀绝技,岳某人好生敬佩,若不嫌弃,便请与诸位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梁兴喜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当下一齐跪倒,撮土为香,祝祷完毕,互磕了几个响头。岳飞时年二十四,比梁兴小一岁,便也改呼梁兴为“小哥”又与桑仲等人一一叙礼,唯有“火哪咤”杨太闪过一边,连理都不去理他。
分手之后,梁兴立即数说道:“老么,那岳飞确是条好汉,你何必老给人家下不了台?”
杨太哼道:“一心想当那赵昏君的奴才,还会是什么血性汉子?将来必定又是个欺压百姓的混帐武官!”
余人俱各摇头不迭,却也拿他没辙儿。不多时,重又走回太行山区,折向南行。几天来,出太行、入太行已绕了好大一个圈子,途中竟经过数天前金兵扎营之处,燕怀仙不知怎地,蓦觉一股苦味翻上心头,痴楞楞的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