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防不胜防,那莫高天口里说得轻松,实际上已让他吃了不少暗亏。
那汤光亭瞧着瞧着,虽然莫高天败象未露,但见他的身法已变,与他前几次看他出手颇有不同,再加上四人围攻他的圈子越缩越小,汤光亭隐隐觉得不妙,凑近林蓝瓶耳畔,小声说道:“林姑娘,只怕没时间自责了,我看莫前辈这一回有点奇怪,不如趁着大家不注意,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溜吧!”他不知道莫高天这几天一路与人交手,却未曾休息,体力早就不堪负荷,再加上他挨了熊一飞一拳的旧伤未曾调养,昨天又耗费内力给他驱毒,才是莫高天这时逐渐力不从心的主因。
林蓝瓶惊讶地回头,瞪着汤光亭道:“你说什么?我怎么能丢下丁伯伯他们不管,独自逃生去呢!”汤光亭道:“你留在这里,难道就能帮丁庄主吗?”林蓝瓶道:“总归要是他们被抓走了,我也跟着让他们抓去就是了。”汤光亭不以为然地道:“你这样叫做同归于尽…同归…好像不大对,不管啦,反正这样不对,还不止是不对,简直是大错特错。”林蓝瓶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汤光亭道:
“这么一来,大家全都一股脑儿被抓走了,人人凶多吉少,然后丁庄主死了,丁公子也死了,丁姑娘也跟着死了,就算再加上你一个,全都死得干干净净了,那又有什么用?”
林蓝瓶知他意有所指,便道:“那依你说,便该如何呢?”汤光亭将她拉到一旁,细声说道:“你刚刚不是说,这一队官兵要抓的人是你,是不是?”林蓝瓶点了点头,汤光亭续道:“那如果你不在这里呢?”林蓝瓶道:“可是我现在人已经站在这里了,而且这里全部的人也全都看到我啦。”汤光亭道:“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应该跟我走!”拉住林蓝瓶的手,突然发足便往外冲。
那厅上众人每一双眼睛几乎都全神贯注着莫高天与那四人的缠斗,汤光亭与林蓝瓶都还只是少年,身材矮小,并不惹人注意,直到汤光亭前脚已经踏出门槛,这才有人发觉,叫了一声:“喂!干什么?站住了!”
汤光亭知道有人发现了,哪里肯停步,更是加把劲没命地跑,忽然眼前一花,一个年轻人双手一摊阻住了他的去路,嘴里笑道:“小兄弟,带着小姑娘要上哪里去?”汤光亭见他穿着打扮,并非官府里的人,便道:“与你何干?”身子一低,从他的胁下窜过。那人哈哈一笑,身子往后疾退,仍是挡在前面,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看你们两人这么心急,该不为是要私奔吧?”
林蓝瓶原本不欲再多生事端,但听那人说得无礼,百忙中朝他的脸上就是一拳长剑门入门功“长臂拳”里的一招“开门见山”一来那人不知林蓝瓶居然会武功,二来她在这一拳上下了两年功夫,已颇得长臂拳“暴长、迅猛、出奇、圆畅”的要旨,这一下又快又狠,居然正中那人的鼻梁。好在那人在最后一刻猛然惊觉,连忙将脖子向后一仰,这才没让鼻梁骨给打断,但饶是如此,也已痛得他眼冒金星,两行鼻血齐流。
那人将手往鼻上一揩,只见满掌鲜血,不由得又羞又怒,再想到这竟是被一个小女娃儿所伤,更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气得是哇哇大叫,随即双手一错,猱身挥拳,直逼林蓝瓶而来。
林蓝瓶也没想到她居然一拳建功,兴奋之际也少了防备,见对方气冲冲地逼近而来,全身上下破绽百出,正自惊骇之余,汤光亭从一旁一掌劈来,那人“嘿”地一声避开,喝道:“臭小子…”他刚刚才吃过林蓝瓶的亏,先入为主地以为汤光亭也能来那么一下子,结果是过份小心,反而失去了一个制敌的先机。
而就这么一阻,大厅里的莫高天忽然缓出手来,无声无息地欺到那人背后,厅里众人追赶出来,其中一位肥胖老者大声喊道:“奂儿,小心!”随手抄起遗落在地上的长剑,奋力一掷,直往那莫高天背心而去。
原来这个肥胖老者正是徐凤五,而前去阻止林蓝瓶离开的,便是他的儿子徐奂了。这徐家三代以来,皆靠两淮漕运维生,与丁家原本交厚,但当此改朝换代之际,能与宋廷保持良好关系,更能符合本身的利益,是以徐奂见汤光亭拉着林蓝瓶想要逃走,便飞身前去阻挠。那徐凤五在厅里已然见识到莫高天的武功,这时见自己的宝贝儿子遇险,情况非同小可,所以这一掷,直使出了浑身解数,只盼能挡住莫高天。
那莫高天一听到背后金刃破空声响,心中便有数了。他有意卖弄,先是在间不容发间将身子一侧,闪过长剑,接着袖袍一拂,弹向剑身。那长剑受力,登时转了个弯,直扑徐奂而去。这一下又加上莫高天的力量,声势更是惊人。徐凤五见状大吃一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却是眼见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徐奂听到父亲的叫唤,才回头,一柄长剑已然破空而至,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要怎么闪避,眼前寒光一闪,却是善清突然从一旁窜出,挥剑来挡。众人只听得“当”地一声,只见善清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直往半空中飞去,莫高天双手翻处,善清与徐奂两人闷哼一声,一一被点中穴道,身体便如木雕泥塑般定在原处,动也动不了。
徐凤五见宝贝儿子要穴受制,命在旦夕,一时失去理智,低吼一声,直往莫高天奔去。他身形甫动,一道人影从他身旁疾掠而过。徐凤五被这突然其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停步定眼一瞧,却是薛远方以迅猛无比的速度冲向莫高天。
那莫高天见这气势丝毫不敢怠慢,便使出“大云山阴阳掌”对付。这“大云山阴阳掌”势如其名,含和吞吐,阴阳不定,使人如坠五里云雾,虚无缥缈,不知身在何处。薛远方向来只知他外号自大老人,武功究竟如何高强,世人少见,多属道听涂说。不过倒是知道他别开蹊径,修正改进了自己师传的一套“云山阴阳掌”掌法,并在掌法名称前冠上一个“大”字,以表示与前人所创的掌法有别,甚至有高过前人所创的涵义。
薛远方从未见过他这一套掌法,今日一见,但觉攻守间刚柔并济,余韵气象万千,自己苦练几十年的天罡正一神功,比之刚猛有余,圆转不足,时候一长,定吃大亏。当下运劲于臂,准备以实破虚,忽然想到:“哎呀,不好,昨日在毫无防备下与他对了一掌,气血翻涌至今仍未平复,如何还能与他硬来?”其时内劲已发,无论如何不能撤回,惊骇间莫高天已一掌对来“碰”地一声,两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薛远方这一下死里逃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莫高天昨夜以内功助汤光亭服药驱毒,所消耗的内力至今大半尚未回复,刚才又连斗四人,体力已渐渐不支,因此这一掌乃是因为避无可避,勉强出手,莫高天也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好他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