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末路的时候,我娘想起她曾经在内衙学过绣花,真正用心学过,教的师傅是真正的苏绣名家,因此,母亲学得一手好刺绣。在一切典当俱尽的时候,再典当了娘的最后一只玉镯,买了材料,开始刺绣。”
秋眉姑娘仿佛已沉湎在往事之中,无限的神往。
“娘绣的人物、虫鸟、花卉,栩栩如生,很快受到人家的喜爱。”
龙步云问道:“谁拿出去卖?”
秋眉姑娘说道:“应该是由我拿到市廛去卖,但是娘说:人虽穷,经书不可不读,不能抛头露面去卖刺绣,转托邻居代为出售。”
龙步云说道:“原来姑娘的诗书是在这样的生活中读过来的,可敬可佩!”
秋眉姑娘叹口气说道:“什么可敬可佩,空读了那么多的书,到头来母仇无法雪报,如果当年我能习得像龙大哥一样一身武艺,又何至于要报母仇而堕身青楼,有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何况我还是个女流之辈。”
龙步云当然不能同意她这种说法,但是他能了解秋眉姑娘的心情。虽然他并不一定赞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但是,把读书说得一无是处,他也不能苟同。其实他明白这都是秋眉姑娘激动悲愤之余所说的话。
秋眉姑娘接着说道:“就在这种苦日子里,我们母女过得十分恬静与安适。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就是我们一直想扶柩返回故里而没有做到。”
龙步云说道:“万里迢迢,就你们母女二人,那确是不容易做的事。”
秋眉姑娘说道:“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九年,苏州人也根本忘记了我们,人情冷暖,原是我们预料中的事,因此我们愈发的不愿与世事相接触,除了为我们卖刺绣的人,我们躲在深山,遗世独立完全忘了这个世界。直到有一天…”
姑娘说到这里,咬牙切齿,忍不住怒火内烧,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龙步云看到这种情形,不好追问。
直到秋眉姑娘慢慢松弛下来,终于流下了眼泪,黯然说道:“有一天…我到附近的溪流里去洗涤衣衫,那是我每隔一段时期,最快乐的一件事。跣着双足,在清澈的溪水里每每要消磨半天。这天傍晚回家,啊…”她忍不住痛哭出来。
龙步云忽然说道:“姑娘!有人来了!”
秋眉姑娘止住哭声,可是听不到什么。
龙步云说道:“一共是三个人,而且是朝我们这座楼而来。”
秋眉姑娘望着龙步云。
龙步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练武的人,练就耳聪目明的功夫,二十步以内,飞花摘叶也难逃我的耳目。”
秋眉姑娘走到窗口朝外看去,果然一盏灯笼三个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秋眉姑娘说道:“糟了!是妈妈前来查房。”
龙步云不解问道:“妈妈?查房?”
秋眉姑娘匆匆解释说道:“是钱三娘看到了我楼上的灯光,前来查看,因为…因为…”
她低下头,低低的说道:“因为我还是清倌人…算她对我的一种保护吧!”
龙步云急道:“那真是糟了!她若是发现我在这里,那真的让姑娘跳到黄河洗不清了!”
秋眉姑娘说道:“翠楼只有一条出路,现在要去也来不及了,只好暂时藏一下吧!”
龙步云说道:“让我跳上房顶,藏身梁上。”
秋眉姑娘说道:“不行!每当钱三娘查房,她是到处用灯照的,万一照到了,岂不是更糟!”
龙步云说道:“那可怎么办?待我破窗跃出,他们也看不清我是谁,当然也拦不住我!”
秋眉姑娘说道:“那我该怎么办?”
这时候已经听到楼下的脚步声。
秋眉姑娘突然说道:“事急了!龙大哥也只有从权了!来!”她回身掀起床上的棉被“对不起!龙大哥!请你暂时躲在被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