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景,若又对着另一个他所深刻敬佩的形影,那人宛似又复活了,那使他终生感恩的人——他的师兄,也就是雷一金的师傅,现在,雷一金的言行举止,甚至心思个性,不全和他当年的师傅肖极像极,有如他师傅的昔日的缩影吗?
雷一金微带诧异地道:“师叔,你老在想什么?”
杨陵悚然一惊,面孔上的皱纹颤了一下,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摩挲着雷一金的头顶,迟缓地道:“小子,我知道我这做师叔的改不了你的心意,你和你师傅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什么地方全像他,往日,他活着的时候,脾气也和你一样,说到做到,决不犹豫,没有人能阻止他想去做的事,如今,师叔也不想拦你,其实想拦也拦不住,师叔只希望你在溅血之前,能再加斟酌,那些害你之人固不可恕,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雷一金悲痛地摇头,沙哑地道:“但是因为如此,我这口气才越咽不下,这笔债我才越不能不讨,而且,要血淋淋地讨…”
顿了顿,他哽咽又道:“师叔,以耿玉珍来说,他是在那种情形之下我把她救了下来,而他们竟是做好的圈套,设就的陷阱害我…”
杨陵沉默了半晌,沉重地道:“小子,兵不厌诈,他们也是各为其主啊,也许师叔归隐已久,看破红尘,对血腥事有些厌倦,但是…小子,师叔并不阻你…”雷一金苦笑着道:“师叔,人我是要去救,血债我也要去讨,本利的轻与重,我要看对方的决定了?”
轻喟了一声,杨陵喃喃地道:“人生若梦,可悲人生冷峭,可叹人心如虎,亦可恨…”
紧接着,雷一金道:“师叔曾有过一段伤心事。师叔,你老也该知道有些仇恨是无法忘怀,无法宽容,无法淡忘的…”
杨陵带着多少怆然,仰首唏嘘:“我知道…我知道…”
杨陵沉缓地摇摇头,又低徐地道:“小子,为了师叔我在江湖上闯,到头来,把自己的独生儿子也葬了进去,虽然,我终究还是走遍了天涯海角,手刃仇家,但这又有什么用?我那已经到达弱冠之年的独子还不是照样不能独生了?悲凉的一顿,又道:“我还离尘世独居在那穷山恶岭里,说穿了,也只是欲借着寂寥的岁月来忏悔往昔的杀孽,以孤苦的日子来参悟人生的因果——”一声轻喟的叹,接道:“我常想,我那独子为什么会得到横死厄运的?还不是因为我在外面伤生太多,双手染满血腥之后始招来的报应?
如我本来安安分分的,老老实实的,我那独子一定仍会好生生的健在至今,我儿的丧命,还不全是由我替他招引来的吗?”
雷一金深沉地道:“师叔,你老为什么又提起来这段伤心的心事?”
杨陵枯干的面容蒙上一层阴霾,道:“小子,我是担心你展开报复的手段之后,也会同样替你带来痛苦与不安!”
雷一金摇摇头,坚定地道:“以杀伐灭邪恶,用鲜血洗羞辱,持豪义明忠奸,为了这些,师叔,我甘愿以生命陪上,争抗到底,一切牺牲在所不惜,否则,人人姑息,事事马虎,天下岂有公理可存,世间岂有善恶之分?师叔,请不必以我为念,我已决定如此了!”
杨陵猛一跺脚:“也罢,孤处‘盘古山区’近六年,修省多日,我也并未悔透什么,甚至连一个‘嗔’字也参不尽,你看,方才我杀死贾若云的手法,又有多少改善了往日的习性?
天下恶人如不诛除殆尽,正义一朝不得伸张,只怕我这一生也悟不透什么了…”
雷一金不禁惊惑的一怔,忙截口道:“师叔,你老人家…”
杨陵一挥手,道:“可能你是对的,要用行动来维护公理,也可能我是对的,应以静思忏省来悔恶是非…但不论你对我对,小子,你这桩事我同意你去做了,可是,却要记得两句江湖通俗的话…”
雷一金轻轻地道:“哪两句话?”
徐徐的,杨陵道:“得放手时且放手,该饶人处便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