骐道:“何兄还是在这里养息一天再走吧,不知书信写好了没有?”
何云骧瞪眼望望尹天骐,点点头,从几上取过一封信来,说道:“信是写好了,只是…”
尹天骐笑道:“何兄毋须客气,兄弟原是顺路。”
何云骧欲言又止,微微叹息了一声,手中拿着书信,双目一抬,说道:“小弟心里乱得很…”
尹天骐道:“何兄也不用焦急,这点轻伤,养息一二天,也就好了,兄弟自会把书信送到,何兄但请放心。”
何云骧点点头,道:“小弟已在信封上写了地址,那就拜托张兄了。”
说着,把书信递了过来。
尹天骐看他递来书信,右手似在微微发抖,当下也并未在意,接过书信,往怀里一塞,说道:“何兄还有什么话要交待么?”
何云骧脸色苍白,微微摇头道:“没有了。”
尹天骐道:“那么兄弟就要走了。”
何云骧两道眼神,流露出依依不舍之色,忍着疼痛站起身来,说道:“张兄前途珍重。”
尹天骐道:“何兄不劳相送,后会有期,兄弟走了。”
何云骧拐着脚送到门口,黯然道:“张兄,此地一别,不知何日再能把晤?”尹天骐心头一阵感动,回身道:“兄弟探亲回来,自当专程到黔江拜候何兄。”
何去骧凄凉一笑道:“但愿如此。”
尹天骐身往外行去,会了店账,步出客栈,从店伙手中接过马匹,翻身上马,一路朝西兼程。
中午在咸丰打了个尖,一路没再遇上骑马追踪的灰衣汉子,敢情贼党找不到自己,没有再追下来。
傍晚时分,离黔江不远,尹天骐探怀取出何云骧的信来。低头一瞧,只见信封上写着:“敬烦张兄袖交石门坎大槐树刘宅,姨父大人面启。”
字迹娟秀,倒似出于女子手笔!
眼看前面山麓树林之间,炊烟袅袅,似是一处镇集,不知是不是石门坎?当下就一夹马腹,朝那小镇驰去。
赶到镇上,原来这里只有数十户人家,依山而居。
尹天骐略一打量,就翻身下马,一手牵着牲口,走近一家草舍门前,朝一个老者拱拱手道:“请问老丈,这里可是石门坎么?”
那老者含笑道:“正是,不知尊客要找哪一家?”
尹天骐道:“在下要找大槐树刘宅,请问从那里去?”
那老者朝北一指,道:“大槐树,从这里去,还有半里来路那里确有一所大宅,尊客转过山脚,就可以看到,只不知他们是不是姓刘?”
尹天骐道:“多谢老丈,那大概就不会错了。”
说完,拱拱手重又上马,依着老者指点,往北赶去。
转过一座小山,果见山麓间有一棵数人合抱的高大槐树,远远望去,矗立如盖!
在槐树下方的一片空地上,盖着一座庄院,背山而起,想来就是刘宅了。
这时暮霭渐深,四外一片苍茫,眼看天色快黑!
尹天骐心头暗暗焦急,一夹马腹,纵马奔到庄前,跃下马背,匆匆把马匹栓在一块大石上,就朝庄院走去。
跨上石阶,正待举手拍门,原来两扇大门,只是虚掩着,并没关上,轻轻一推,便自呀然开启。
但见里面庭堂深邃,望去一片阴暗,不见一人!
心中不禁大奇,偌大一座庄院,怎会不见人影?不觉举步迳自走了进去,到达二门,依然不见有人出来,脚下一停,一面大声问道:“里面有人么?”
过了半响,还是没人回答,生似无人居住的空宅一般,但何云骧明明说这里是他姨父的家!
尹天骐暗暗皱厂下眉,跨进二门,越过天井,又在阶前停了下来。
这回他看清楚了,庭上白幔高悬,赫然停放着一具黑漆棺木!
旷野之间,孤零零的一座空宅,已使人有阴森之感,何况又在天色将黑之际,四外本已暗影幢幢,这素幔桐棺,更增加了大厅上的森森鬼气!
尹天骐纵然胆大,但处此情景,也不觉有些机伶伶的感觉,心中暗道:“这刘宅就是死了人,停棺在此,也不该一个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提气叫道:“屋里有人么?”
这一声,他凝足真气而发,声音极为响亮,那知过一阵,依然不见有人答应。
尹天骐自言自语的道:“这就奇了,难道何云骧也不知道这座大宅,已经没人居住了?”
不由望了手中信封─眼,暗想:“看来这封信,是无法递又给他姨父了。”
“啊!这棺中死者,不知是什么人?会不会是何兄的姨父?”
心念一动,举步跨上大厅,直向那具棺木走去。
到得近前,探手取出火摺子,随手晃亮,正待俯身瞧瞧死者姓名,陡见棺上压着一张纸条!
略一迟疑,伸手取起白纸,但见纸上─行字迹,墨水未干,写的竟是:“小伙子,你又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