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他表情甚为轻松,还以为是在试探自己心意,连忙跪下,说道:“爹!你老何出此语?义父待我,恩重如山,虽死难报万一,孩儿绝不独自他往。”
驼侠忽然仰天大笑,道:“看你聪明,却很糊涂,人生在世,有生有死,说不定我是哪天死去。你正当年轻有为之期,应该立志,轰轰烈烈地去干一番事业,怎能与我厮守一世,再说,你还有家仇师恨,难道你都忘了,还有你师伯紫虚道长再三叮嘱,明年开春就是你们武当十年大会,你能不去…?”
仇恨频频点头,忽地双目一睁,道:“爹,你老人家又何往?”
此语虽是问得轻描淡写,但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听来,无异一副良药,凉上心头,只见他嘴角发出非常满足的微笑,道:“恨儿,该不会忘了两年前你那中毒之险吧!为父此去就是前往深山绝岭,采取罕世奇药,炼制驱毒丹丸,不出三年五载,父子必有相会之期,雪儿年幼,你要细心照顾才是。”
仇恨答道:“孩儿遵命,但望义父早日炼成丹丸,孩儿还要奉养天年。”
驼侠笑道:“难得我儿有此孝道,古人说:‘保重身体则是如同孝顺父母。’望儿保重为要。”
雪儿立于一旁,听他父子言来语去,所谓生离死别,心中自是难过,珠泪偷弹,暗自悲伤不已。驼侠一眼瞥及,伸手一招,道:“傻丫头,快出嫁的人啦!还掉眼泪,人生有聚有散,不必过分重视,只望你下得山去,得遇你师,岂不也是一件乐事!”
雪儿投身驼侠怀抱,腰肢一扭,面带羞色,道:“别人伤心难过,你老还要取笑,我不来啦!”
驼侠哈哈笑道:“你现在讨厌我,将来恐怕感激我都来不及呢!”
一夜无话,次日曙光微曦,三人已然来到峰下,仇恨眼含泪光,目送驼侠去得远了,方始偕同雪儿,直奔江苏而去。
仇恨个性刚强,不肯轻易流泪,除了在百丈峰石室之中落过一次泪外,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二次掉泪,由此可知其父子之情深矣。
他因未忘当日翠儿在百丈峰头之约,三年后西湖相聚,言犹在耳,翠儿虽是身陷敌手,心想萍萍定会赴约,中秋在即,是以偕同雪儿,日夜兼程地赶奔西湖。
两人到达西湖,投身湖滨客店,仇恨第一件事就是持着丐侠相赠的丐帮令符,找了附近一个乞丐,告知萍萍模样,叮嘱他等留意行踪。
丐帮令符无异当时圣旨,片刻之间,已然传遍杭州城乡内外大小群丐,引起一阵骚动。
眼看中秋即到,竟然毫无动静,仇恨不禁暗急于心,他之急,并非为萍萍爽约而急,也不是因为见不着她而急,乃是为了不明她的生死安危而耿耿于怀。头两天,他还能勉强打起精神,陪同雪儿遍游西湖名胜。
过了两天,仇恨渐有寝食不安的感觉,除了早晚练功之外,似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丝毫兴趣,然而这事仇恨始终没向雪儿提过,雪儿又怎能知情,眼看他日夜愁眉不展,茶饭不思,不免触景伤情。就在一天夜里,雪儿再也忍耐不住心头疑问,跑到仇恨房中,装着笑脸道:“仇哥哥,咱们朝夕相守,也有两年出头了,在这两年当中,除了你那次中毒之外,从来没有见过你愁眉苦脸的,为什么这几天却有反常的状态,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说出来听听,尽闷在肚子里可得当心闷出病来啊!”仇恨支吾其词,推说没事,益发引起雪儿怀疑,但又问不出个究竟,只好作罢,暗中却分外留心观察。
一夜,约是四更时分,雪儿梦中惊醒,忽听隔壁仇恨房内,传来阵阵喁喁细语,初时雪儿当是仇恨梦中发出呓语未深加注意,可是蓦听其中夹杂娇声,雪儿不由十分诧异,连忙运起神功,聚精会神,偷听下去。
雪儿功力本已深厚,加之夜深寂静,早是隔室,听来却是句句入耳,只听一女子说道:“小妹既已皈依佛门,你就不必苦苦痴迷,今世无缘,修求来生…白衣婆婆与你有杀师之仇…你却迷恋其女…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恩师?”
又一人道:“难怪她师父日冒风霜之苦,长途跋涉地去取药救我,原来是想以此解除彼此仇怨…”分明是仇恨所言。
再说仇恨房中,此时确有一身穿青色道袍,头上包着青巾的一个女子在内,那是三年前黄山莲花峰的萍萍姑娘,可是这时的她,已然变成脂粉不施的妙龄道姑了…
两人说了一阵话,倏然仇恨叫道:“萍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