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玉京叹气：“我真不知怎么跟你说才好。”

侯朝宗：“内侍上这儿来方便吗？”

到屋里，却见卞玉京跟香君两个人围着一张梨木圆桌坐着，桌巾银盘里，放着五六只蒸得红透了的大螃蟹。

香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侯朝宗不禁：“好！好志气，说得好，香君，为你这番话，我值得敬你一盅酒。”

呢！”

侯朝宗笑笑：“跛者不忘履，聋者不忘乐，乃人之常情。”

侯朝宗笑：“一个瘸在街上买了双很好看的鞋，人家问他你又不穿鞋，买了什么，他说我虽然穿不着，看看也是好的。一个聋明明听不见，但是他见别人在奏音乐时，想要一副思欣赏之状。这虽是人心中反常的行动，却是很常有的行为，他们是在心里面求满足，来弥补自己的缺憾。”

香君眯着睛又：“这个姓王的也是的，他还跑到这个地方来。”

香君：“怎么是胡说呢，他被人称为公公，年纪一定很大了，认你孙女儿还差不多，他却要认你妹，这些老家伙分明是存心不良，你到了京里，他还舍得把你嫁去吗？”

侯朝宗笑笑地：“这个你可把我也给问住了，我要回去翻个两天的书，恐怕也无法回答你。”

卞玉京忙：“侯相公，香君还是个小孩，有些话你不该告诉她的。”

侯朝宗笑：“香君，这是你多心了，中的太监有职事的才被称为公公，像以前的刘瑾，以及几十年前仆诛的魏忠贤等都是，他们都是净过的假男人。”

卞玉京微微地笑了一笑，：“小鬼，你又要作死了，什么老相好不老相好的。”

香君：“若不是相好，怎会如此情意，老远着人送一篓的螃篓来给你，而且送来的人还说是王公公送的，被称为公公，自然是位老相好。”

卞玉京：“他也那样说过，他现在职司尚衣监，很受信任，常常派来办一些皇上的私事，只要我肯到京里去，他为我置一所宅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也可以为我找一个像样的人家遣嫁。”

卞玉京微怔：“香君！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清倌人跟大家闺秀一样的尊贵，那个客人要是在你的面前讲了话，或是过份的轻浮，你可以就走，就是告到官里，也没人说你失礼。”

香君却冷笑：“玉京，这都是咱们自己在哄抬自己而已，在别人的里，清倌人只不过是一对大蜡烛跟几百两银而已，有什么差别呢？所以我从没有端过清倌人的架，咱们要看得起自己，不在这上面争。”

卞玉京叹了气，：“侯相公，那能倚靠吗？他在里，我本就找不到他。”

卞玉京笑说：“香君！你也真是的，侯相公不过是跟你客气，你倒人五人六，像是真的了。”

卞玉京：“小妹，你不懂就别胡说。”

他果然恭恭敬敬地为她斟满了一盅酒，香君也泰然地一饮而尽。

香君：“我想他是自己想打你的主意。”

香君：“话又是什么意思？”

卞玉京轻叹：“也无所谓认得，只是前两年他奉旨南来办差，到我这儿坐坐，彼此还算是谈得来。”

侯朝宗笑：“玉京还认得中的内侍。”

卞玉京：“小鬼，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为什么他就不能来见识一番呢？”

香君：“没什么好客气的，我相信我自己说的是真话，领得起他这一杯酒。”

香君也莫名其妙地红了脸，随即抬起了，：“玉京，这也没什么，侯相公至少是规规矩矩当我们是朋友在说，有些人没遮拦地拿我们开胃，甚至于说些更俗的笑话，我还不是得听着，我虽是个清倌人，但是跟大家闺秀还差上一大截呢！那来这些讲究。”

她也说不下去了。

“那…要在什么地方争呢？”

朝宗鼻里已闻到了一阵阵扑鼻的香气，虽然带着腥气，却引得人涎直滴，忍不住：“好！可给我赶上了，持螫赏，你们倒是雅得很。”

朝宗看看香君，微微地笑：“她总要长大的。”

香君红了脸：“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奇怪了，既是假男人，为什么又要叫公公呢？”

香君：“这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反正我并不以自己是个歌为耻，我们的职业虽不尚，但我们的人品却不低贱，有些地方，我们比那些须眉男，衣冠大夫，更懂得廉耻，更明辨是非。”

“啊！那可真赶上了，那儿来的？”

“这倒好，你总算有人可以倚靠了。”

香君笑：“那里得到，钱都没买，这是玉京的一个老相好，特别着人从澄湖送来的呢！”

“不！京中的内相，有很多是在外面置宅的。”

卞玉京：“他是听说金陵秦淮为金粉胜地，禁不住也想见识一下，所以改了便装悄悄地来的，也是凑巧，一脚就撞我这儿来了。谈了半夜，他十分兴，回到京里后，每年都使人给我送东西来，因为我们恰好是同乡，他可怜我异乡飘零，要认我个异姓妹。”

她们见朝宗来，都站了起来。

香君：“你怎么这时才来，我们都等老半天了，实在等不及，只好先吃了，快坐下，这是你的福好，这螃蟹是送到京里供上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