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树木出口恶气,既可派用场,也可以发泄对从前没落王朝的愤恨。
官道转过一座大冈埠,进入林丘起伏的一处平阳,草木葱郁,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山麓的空隙中,不时出现一栋栋清净的庭园别墅,点缀在青翠的林野中。这一带远不是陵墓地区,是洛阳大户豪门的避暑胜地。
三匹马缓缓而行,后面里余也有三匹马紧盯不舍。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于途,不易发觉有人跟踪。
柴峰仍是走在右侧,面带重忧,苦笑道:“两位还是离开中原之地吧!至少也该远离中原暂避风头,不然哥们难以安心…”
文吕豪迈地大笑,笑完道:“柴兄,蔡文昌绝不在暴力下低头,天生一把贱骨头,长了一个江湖流狼命。哈哈!咱们不怕黑旗令主,即使那可恶的黑道之霸爪牙遍天下或有其它象无尽谷主一类狼狈为奸的同类相助,蔡某何所惧哉?到洛阳之后;柴兄可取道北上京师,早早分手,免得你重陷魔道而不可自拔。”
黑铁塔用马鞭向后一指,道:“瞧!前面有人闹事,快走!看是否有插手捞黄金的机会?上次在七幻道的秘窟丢了两匹马,马上金银一扫光,不弄些来压压钱囊,怎能在洛阳城称大爷!”
“走!在洛阳的第一笔买卖,可不能马虎。”文昌叫。三匹马向前疾行。
那是路旁山凹的一座风影清秀的宅园,依山建起三五座亭台楼阁,映掩在花木之中,园门里的大院子假山玲珑,花圃中奇花遍地。
他们去晚了一步。原来拥挤在园门的人群,在他们骑到之前,纷纷上马行出官道,向洛阳方向呼啸着走了。马上的骑士,一个个衣着华丽,身材伟岸,挂弓悬剑,不可一世。
园门口,还有五个人楞楞地站在那儿发呆,五人中,四个是青衣花甲老人,中间那人须发皆白了,满目皱纹,泪眼模糊地合手抬头向天,不住喃喃低祷。
双方在官道和进入宅院的小径岔道口碰头,十余匹健马的骑士瞥了三人一眼,旁若无人地呼啸而去。
文昌冷冷一笑,策马走上小径,道:“去看看,这些家伙不是善类。”
黑铁塔却向柴峰挥手叫:“柴兄,咱们在此分手,也许咱们在这儿暂宿一宵哩!”
文昌也勒住坐骑扭头道:“是啊!咱们在洛阳城有一段日子逗留,随遇而安,可不能耽搁柴兄的返乡大计。我兄弟不送了,柴兄珍重。”
举手一招,马儿向前疾行。
柴峰热泪盈眶颤声叫:“两位珍重,兄弟为你祝福,后会有期。”他弹掉眼角泪水,仰天吸入一口气,加上一鞭,马儿向洛阳绝尘飞驰消失在轻尘滚滚处。
两匹马到了园门,还没等下马,白须老人哀伤地闭上了老眼,老泪挂下腮旁颤声道:
“不要再迫了,何必做得太绝?你们说先父在六十年前欠下府上白银千两,谁能置信?小老儿生在这儿,也要死在这儿,不要用死来吓唬我这入土一半的孤零老人。死,对小老儿来说,比任何字眼更可亲,求求你们,让我安静地死在土生土长的地方,快了,这栋宅院小老儿并不可惜,难道你们年轻人还等不及么?”
文昌不再下马,大声问:“老丈,你是说,有人要谋夺你的宅院?”
老人一愣,听口气不对哩!睁开无神老眼一看,穿着打扮确实不同吗?失措地叫:
“你…你们…”
“小可是路过的,想打扰老丈讨杯水喝。”
“两位是客官?”
“正是,打扰老丈了。”
“请进,请进。唉!数十年来,老朽皆乐意款待天南地北路过这儿的过往客官,看来这种待客以慰寂寞的时光,永远不会再来了。”
文昌下马,信口问:“刚才那些家伙是什么人?”
两名青衣老人接过缰绳,白须老人带客入园,踏上至大宅的花径,一面道:“那是洛阳西关的富豪祝五爷的兄弟们。”
“祝五爷又是什么人?”
“洛阳祝家,是河南郡九大家族之一,族人悉数全迁至瑞南至洛河,西迄涧河,东、西五田。祝爷家族头人叫祝瑞南,不但家有田产,他的祖父曾做了一任京官。他自己在洛阳城内开了两间粮店,一间银楼,三间驮马行,一间绸缎庄,他在两关的宅第附近,建了一座规模极大的武馆,成为洛阳的首富鱼肉乡里胡作非为,上月初,他带了一群无赖在附近游春,看中了小老儿这座庭园,起初派人来说,愿以一百两银子买下,作为避暑别墅,小老儿自然不肯。岂知他横了心,硬说先父在六十年前欠下他祝家白银千两本利算不清,要小老儿用庭园抵还,日夕派人前来吵闹要迫小老儿立契偿债…”
文昌哈哈大笑,道:“老丈,为何不告他一状?”
“唉,祝五爷交结官府,役使地痞流氓,我一个孤老人,要告他不合自寻死路。”
“老丈尊姓?”
“小姓窦,也是河南世家,可是近百年来人丁衰落,佛爷不长眼哪,可叹!”
“哈哈哈哈!”黑铁塔狂笑,笑完道:“佛?见鬼!我姑姑做了一辈子佛门弟子我问她曾否见过佛没有?她却直摇头。他娘的见鬼!假使世上的人都信佛成了和尚尼姑,不但儿不曾有,孙子也耽误了不出三五十年,世上的人不绝种才怪。不知是哪个王八旦,把这种混帐菩萨带来咱们中土的?抓住他乌龟王八旦不到皮抽筋真算他娘的佛眼有灵。”
文昌笑道:“大哥,如果被你姑姑听到你的谬论,不剥了你才怪。你要问谁带这玩意儿来的可以走一趟白马寺,天竺的僧人摄摩胜与竺法兰是也,目下他两人埋骨白马寺,至今已有千余年,你想将他们剥皮抽筋,来不及了。”
“两位小哥说这种话,罪过罪过,小老儿深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