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不早了。
但这一行四骑,却没有把时间的早晚放在心上,纵然赶不上宿头,他们在夜间继续前行亦可,随便找个地方坐过一夜亦可。总之,他们既不怕风用寒热,亦不怕野兽强人。而他们的体力,都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在普通的自然环境中,他们不受任何威胁。
厉斜笑道:“艾琳,你何不去找一处地方,停下来观赏一番?黄昏之际,想必别有美妙之处。”
艾琳转眼看看天边,但见红日已到了暗碧远山的山顶,夕阳余晖,染出满天巨彩,绚烂夺目。
她感到这一刻实在值得留恋,于是在河畔一块高起来的草坡上,跳落马下。
余人也纷纷下马,在路上经过的行人马车,看见这四个男女在草坡坐立,都不禁投以惊诧的目光。
厉斜与艾琳谈了几句,恰好有数艘渔舟,在附近漂浮捕鱼。
厉斜道:“如果他们打到大一点儿的鱼,咱们便买下来,晚上拿来煮了下酒。”
艾琳欣然道:“这主意妙极,便只怕买不到酒。”董华郎接口道:“这事包在兄弟身上。”
他转身走开,不久就回转来,道:“不但是酒,连锅炉等物都齐备啦!”
艾琳四下一瞧,道:“在哪儿呀?”
董华郎道:“在下恰好拦住一辆空的马车,吩咐车夫赶到南充,购备一切,不须多久,就买回齐载到此地。”
“今天运气怎样?我们想买点儿鲜鱼。”
那渔夫提起数尾肥大的活鱼给他们看,厉斜当下很高兴地都买下来,艾琳显然很愉快,美丽的面上,一直泛现着动人的笑靥。
那些活鱼并不拿起来,而是放在竹制的窄窄筐箩内,浸在河水中,这样那些鱼不致死去。
艾琳忽然眼睛一亮,道:“咦,那渔船上有钓竿!”
董华郎马上向渔人问道:“你的钓竿能不能借来用用?”
那渔人连连答应可以,并且钓何等物一应俱全,艾琳更是欢喜,问道:“我在哪儿下钩好呢?”
渔人道:“那要看姑娘想钓什么鱼,如果想钓到大尾的,就要坐船载到离岸稍远的地方。”
董华郎立即与这渔人商量,租下他的渔船,让艾琳乘坐。他虽样样都能及时安排妥当,令人感到很舒服。但却没有丝毫矜功夸能的言语或神色,因而叫人感到愿意接受这些好处。
艾琳征求意见地向厉斜望去,道:“你来不来?”
厉斜笑一笑,道:“谢谢你的美意,我不来啦!”
别人听了这话,还不能怎样,但此言传入了沈宇耳中,可就使他大感惊讶,而且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去?”
厉斜道:“你好没见识,我陪她前去,有何乐趣?”
沈宇大感不平,道:“与素心之人泛掉于碧波斜照之间,焉得没有乐趣?”
厉斜洒脱笑一笑,向艾琳瞧去,但见她对他们的对话,正侧耳聆听,显然非常感到兴趣。
他缓缓道:“早得很,现在还谈不到什么素心人不素心人,如果她不属于我,就算是天仙下凡,也没有价值可言。”
“这是一种雅致的乐趣,淡中有味,他日足供回忆。你的想法,未免太俗了。”沈宇反驳说,还挥手作势,表示有若干愤慨。
厉斜道:“那你就错了。”他的声音很沉着有力,一听而知他自信具有坚强的道理:
“我与其身在其中,心里空自盘旋着得失之心,倒不如跳出图画之外,在岸边看她泛掉江上。再说,她如是专心垂钓,势不能与任何人说话。你瞧,我在岸边观赏这幅绝世之画,岂不是比混涵其中好得多。”
他果真说得头头是道,沈宇无言可对,但见艾琳嫣然一笑,跨上渔船。
厉斜道:“董兄,你到船上陪她如何?”
董华朗道:“好的,厉兄要我扮演哑巴,这也是新鲜的经验。”他自我解嘲地说了这一句,便登上渔船。
厉斜找了一株树下,坐在草地上,纵目而视。
他的侧面,相当好看。挺直的鼻子,浓黑而劲展的眉毛,以及紧紧闭着的嘴唇。都在显示他具有果断的强人性格。
沈宇瞧着这个敌手,又望望江上衣袂飘拂的艾琳,心中感到一阵泄气,隐隐发现自己正处于极恶劣的形势中。
忽见厉斜从囊中取出一本册子,褪去丝织的囊套,便是一本薄薄的书籍。
他翻动着书页,嘴唇微微嗡动,不问可知他是在念这本书中写着的字,也许那是图解注文,沈宇见了,心中砰然一跳,恨不得抢过来看看。
厉斜看了好一阵子,忽然把这本册子放在草地上,抬头向江中望去。
沈宇眼见厉斜双手都离开那本小册子,心跳顿时加剧,暗念如果这刻江中的渔船,忽然发生事故的话,厉斜势必迅快跃奔而去。
他转眼望向江中,只见艾琳已坐在船头,持竿垂钓,江上的微风,吹得她一头长长的秀发徐徐飘动。
董华郎却向江边瞧看,他一定也看见了。厉斜的动作,甚至会看见那本搁在草地上的小册子。
沈宇很得牙痒痒的,心想董华郎如果真心相助,便应把握机会,制造出一种惊人事件,诱使厉斜不顾一切的冲到水边。这么一来,地垂手而得到那本刀经,岂不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