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庙外的秋风,掠过旷野大地,发出寂寞的声音,一似是为她叙述这凄凉遭遇时的伴奏。”
钟荃听完之后,无言地低下头。他心中完全被她这种伟大的情操而充满感动之情,也为了这种坚定互信的爱情而神往不已。
她是这么久未曾叫过袁文宗的名字,此时虽然是对着这青年人叙说当日之情,但每当她提起文宗这名字时,便宛如瞧见他含笑仁立在面前,但那潇洒的身影,转眸幻灭,她流下两行珠泪,沾湿了襟油。
最后,她以冷酷的声音,将结论说出来。那便是她有所怀疑青田和尚没有去找到袁文宗,告诉他这回事。她要查明白这件事,假如是这样的话,她便要将青田和尚凌迟处死。而且毁坏天下寺庙,杀尽佛门弟子。用血果来补偿青田所种下的恶因。
钟荃与佛门有极深的关系,当时不觉为之毛骨惊然,但当他想到自己的性命,也是危于叠卵之时,只好轻嗟一声,不说一词。
这一声轻嗟,却使罗淑英惊讶不置。她露出诧异之色,道:“怎么?像昆仑弟子,何以不挺身而起,只叹息一声了事?难道还会同情我的遭遇而不反对这种做法?”
钟荃当然不是这意思,可是要他详细深入地分析,却也办不到,只好苦笑一声。
她沉思了一刻,便摄神定虑,调息呼吸,行那道家无上坐功。
钟荃本也想坐坐,可是,当他一想到命在须臾,似乎大可不必多此一举,立刻便放弃这念头。
这刻,他宛如那些临死之前的人一般,心中既空空洞洞,却又似有千言万语,倒把那颗心儿吊上半空,不上不下的,甚是奇特而难受的滋味。
他懒得去回忆往事,又不愿心中空洞无所归依,不觉有点儿烦躁起来,猛可站起身,踱出庙外。
放目旷野茫茫,青绿的颜色中,夹有不少枯黄,尤其是许多树木,挺着光秃的枝干,在秋风中摇额不休。
他哺南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咳,真个人何以堪?”
顺脚而走,不觉到了庙后半里外的溪畔,岸边的溪水,都静止不动,许多落叶漂浮在上面,每一片的形状和遭遇都是十分相似,然而,看起来却像各有各的打算,彼此丝毫没有半点儿休戚相关之意。
他不由得联想到人生的种种现象。自古以来,多少的苦痛是一再地发生在这世上。甚至于在同一人的身上,同样的痛苦会发生两次或两次以上。至于同时或同地而不同人的可怕遭遇,更是常有所闻。然而,人类具有万物仅无的智慧,何以不能从累积的经验中,寻到有效的办法,将痛苦从这世上连根铲没?为什么就让这种种不同的痛苦,一再地在世间发生滋蔓?就像这些水面上的落叶般,各不相干和漠然地在互看凄凉的下场。那当然是因为没有智慧的缘故。然而人们为什么不那样彼此关顾爱护地好好活过一生呢?“我宁愿像庄子所谓‘鱼相嘘以濡,相湿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我和她一样遭受人世痛苦的折磨,本应彼此关怀才对。可是她当然不会这么做。
但即使她育这样做,我也毋宁没有这种痛苦折磨后的关怀。”他悄悄地想着。
他想得太多了,有些是超乎他理解之上的。譬如论到痛苦,这两个字眼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一个极难解释和给予价值的东西。粗糙地说,人生若除了痛苦这因素,恐怕便没有努力奋发以解除痛苦的地步了。
一株垂柳在溪边迎风摇摆,软垂的枝条上已经只剩下稀少的叶子。但在风中飘拂时,仍是那么摇曳生姿,甚是动人。
他又勾起早先的感慨,轻轻诵道:“昔日种柳,依依汉南,今着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溪中央的水温柔地流着,带走了无数落叶,也带走了韵光。
陆丹的倩影兜上心头,使他迷仍地叹口气,但随即便消失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代替了陆丹的位置,那便是和师父大惠禅师(铁手书生何涪)苦恋的华山木女桑清,她的遭遇自然要比陆丹的深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