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丹这才知道这个妇人对丈夫最大的不满,还是在于将银子花光,还偷去首饰。禁不住举手摸摸自己的头,猛可发现一根赤金风头钗,还别在鬓角上。不由得玉面生春,丹晕满颊,高兴地笑起来。
那妇人瞧着她,一时也为这种特别焕发的容光而愣住。
陆丹悬虑一消,顿觉轻松之极,顺口吟道:“…顾我无衣搜益箧,为他沽酒拔金钗…”
猛可味出这两句的含意,全不肖这对夫妻的情形。人家是柔情蜜意,怜受到了极点。
故此一见丈夫,使搜索箱子,找出衣服来,丈夫无钱沽酒,便拔了头上的金钗。这种恩爱的情形又岂是面前的这个满口死汉子的妇人所省得。不由掩口失笑。
但她随即联想起自己,她是愿意这么做的,假如有这种机会的活,可是为谁而付出万缕柔情呢?一种心灰意冷的意味,直袭心头,满颊丹春,立刻变成含愁脉脉。她轻轻地叹口气,眼光惘然地投向熊熊烈火中。
火舌不规则地跃跳着,在更深了的暮色中,映得周围都变成明暗不定的红色。
山中行猎,往往结队一去数日,这刻大概是未届归期,因此并没有男人归来。
那妇人又唠叨地说起来:“咳,我早就说过,银子得来容易,花得也快,那死汉子还不是一下子赌输精光…”
方巨在肉香扑鼻中,肚中咕噜直响起来,但他忽然瞧见陆丹脸上落寞惆怅的神色,因而不愿做声。
陆丹轻轻唔了一声,不知是对自己的幻思空想而发,抑是下意识地应付这妇人。
但这妇人立刻像得到鼓励地道:“那充汉子起初回家时,把什么都说出来。他说有一天深夜,被命去扛一口大木箱,埋在后花园中,这样便得了许多银子,但也被打发回来。他说这口箱子必定是有个活人给理了…”
陈丹微微眉,问道:“为什么会有个人呢?”
那妇人嗫嚅一下,道:“我说了姑娘可别怪我…”
陆丹立刻触起好奇心,追问道:“不妨,你说出来好了。”
方巨在一旁哎地叫一声,敢情那只烤鹿已发出焦裂声。
肉香更浓,引来好些孩子围在熊熊火光周围,瞪眼直瞧那只烤鹿。
陆丹不歇地转动架上的烤鹿,转面向方巨道:“再等一会儿便可以吃了,你且忍耐一下行么?”
方巨嗯了一声,把唾沫吞回肚中。
那妇人道:“这是死汉子说的,自从那晚他们闯入后进上房中,却瞧见红纱蚊帐的床上,似乎是那位三妻太躲在里面。他们将那口木箱扛出去埋好之后,翌日,听说那位三妻太自缢死了。”
她顿了一下,只见陆丹仍现茫然之色,便又道:“姑娘啊,这是…使人猜想到那些不规矩的事儿上面哪!”
声音已压得很低,仿佛不想给方巨听见,陆丹猛可醒悟过来,不觉玉颊晕生,羞得垂下眼帘。
熊熊火舌吞舞中,但听那烤鹿吱吱直响。
她随手拿过那蒋家妇人搬出来的尖刀,剜下一小块腿肉,自个儿轻轻咀嚼起来,试试味道和火候。
方巨咕的一声,又吞下一口唾沫,陆丹可听见了。
她微笑道:“现在,该是轮到你大嚼之时了…”
话声未歇,刀尖微一使劲,割下一大片肉,刀尖一刺一挑,便巧妙地将那块肉刺在刀尖上,递给方巨。
方巨鲁莽得可以,伸掌便捋,那大片肉是被他攫去了,可是手掌也给尖刀刃锋划了一下。
旁边那妇人啊了一声,大声道:“那刀很是锋快,你的手指别给割断了。”
方巨拿着那块热辣辣的烤鹿肉,往大嘴巴里便送,转眼间已吞下去。
陆丹在这顷刻间,灵敏地又割下一大块肉,挂在刀尖上,递到他面前。方巨仍是大拿一伸,沿着刀锋将烤肉捋去。